帝都,皇宮深處。
一間布下隔音、阻隔神識陣法的密室內,氣氛比屋外凜冬更顯凝重。
夏侯明端坐主位,面容在明暗交錯的光影中模糊不清,不辨喜怒。下首僅坐著寥寥數人:首席供奉云逸先生、傷勢未復臉色蒼白的第二供奉玄衍子(“陣絕”)、第三供奉藥塵散人,以及末位的少年親王夏侯玄辰。玄辰親王神情恭敬,眉宇間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緊張。
無侍從,無史官,這是一場真正關乎帝國最高機密的御前會議。
“東海之事,雖暫平息,然隱患猶存。”夏皇開口,聲線平穩,卻帶著金石般的冷硬,敲在每人心中,“沈夢辰,臨陣投敵,私啟門戶,致‘彼岸’主上與神胎遁走,其行,與叛國無異,罪不容誅。”
他直接為沈夢辰的行為定性,毫無回旋余地。
“此事,爾等有何見解?”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云逸先生身上。
云逸先生須發皆白,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態,東海布設“九天伏魔大陣”耗損過巨。他沉吟片刻,緩聲道:“陛下,沈夢辰此人心思深沉,行事難測。老臣觀其最后所為,干擾門戶,贈陳一凡‘斷空令’,其動機……恐非‘叛國’二字可簡單論定。其中或有不為人知的隱情。”
語委婉,但立場明確,不信沈夢辰是單純叛徒。
“隱情?”夏皇嘴角牽起一絲冰冷弧度,“云老,縱有萬般隱情,他助‘彼岸’開啟‘歸寂之門’是實,致強敵遠遁是實。此舉動搖國本,若非叛國,何以名狀?莫非還要朕下旨,贊其深明大義?”
話中譏諷與威壓,讓云逸呼吸一窒,他張了張口,終化作無聲嘆息,不再多。他深知,在夏皇心中,結果遠重于動機。沈夢辰造成惡果,便已足夠。
藥塵散人捋須皺眉:“陛下,沈夢辰之事容后再議。老臣更憂心那‘歸寂之門’通往何處?‘彼岸’主上攜殘缺神胎離去,會否卷土重來?還有那門戶之后,所謂‘真實’……究竟是何物?”
一連串問題,道出眾人心中最大不安。
夏皇眼神微凝:“門后世界,虛無難測,非眼下可探。當務之急,乃穩固內部,清除沈夢辰或存隱患,并……提升帝國自身之力,以應未來之變。”
他略頓,目光轉向沉默的玄衍子,“玄衍供奉,你精于陣道,亦通曉天機推演。關于陳一凡……”
他終于提及此名,室內空氣似又凝滯幾分。夏侯玄辰不自覺地挺直了背。
“……他如今身在何方?狀態如何?云霓、云裳攜他離去,意欲何為?”
夏皇聲音聽不出情緒,但字字皆帶不容置疑的探尋。
玄衍子本已不佳的臉色更顯蒼白。他劇烈咳嗽數聲,方沙啞道:“回陛下……老臣……傷勢稍穩后,便嘗試推演陳一凡蹤跡與命數……”
話未說完,臉上竟浮現驚悸。
“結果如何?”夏皇追問。
“天機……一片混沌!”玄衍子聲帶顫意,“非是尋常遮掩,而是……似有更高層次、更本源之力,強行扭曲、覆蓋其一切關聯線絡!老臣方才觸及,便遭反噬,神識如遭雷擊,若非及時切斷,恐已……”
他又咳出血沫,藥塵散人忙遞上丹藥。玄衍子服下,緩過氣,心有余悸道:“那力量……非此界應有!浩瀚、古老,帶著一種……漠視一切的‘規則’意味。絕非云霓、云裳所能擁有,甚至……不似那‘彼岸’主上之力!”
滿室死寂。
云逸面露駭然,藥塵緊鎖眉頭,夏侯玄辰聽得手心出汗。連精于推演之道的第二供奉玄衍子,竟連窺探都做不到,反遭重創?陳一凡身上,還藏著何等秘密?
夏皇手指,無聲地在龍椅扶手上叩擊一記。臉上光影微動,旋即平復。只是那眼神,愈發深邃,如不見底的寒潭。
“更高層次的力量……規則……”他低聲重復,似在品味,又似權衡。
良久,方緩緩道:“看來,陳一凡此人,比朕所想,更為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