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閣深處,陰霾終年不散。
玄鐵鑄就的廊道幽深冷硬,唯有空蕩的腳步聲在四壁間回蕩,更添幾分死寂。
議事偏殿內,青灰石磚映著幾點慘淡螢火,微光搖曳,仿佛隨時會被昏暗吞噬。空氣里浮動著陳舊卷宗與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混雜成一種難以喻的壓抑。
幾名身著墨色緊身衣的執事聚在一處,目光時不時掃向角落里獨自擦拭一面古鏡的人,語帶譏誚。
“瞧見沒?咱們那位‘善心人’陳一凡,又在擺弄他那套不上臺面的玩意兒。”一個臉上帶疤的漢子嗤笑一聲,嗓音粗嘎,“上月清掃那幾個禍害凡人城鎮的散修,若不是他‘失手’,主犯怎能跑掉?平白添了多少麻煩!”
旁邊一個嗓音尖細的立刻接話:“正是這話!婦人之仁!既然在影閣當差,卻連斬草除根的道理都不懂。聽說這次江南云夢澤的差事,趙副閣主親自點名讓他去。”說著他壓低聲音,透著幸災樂禍,“那地方的水深得很,怕是要讓這位‘善心人’狠狠栽個跟頭。”
角落里的陳一凡恍若未聞,依舊專注地看著手中那面紋路古樸的銅鏡。他相貌平平,氣息內斂,看著不過二十七八年紀,腰間那塊三級執事的鐵牌更是尋常。唯有偶爾抬眸之際,眼底一閃而過的清明銳光,方才顯露出幾分不凡。
這時,一名身著銀邊墨袍的青年大步而入,徑直走到陳一凡面前,將一卷卷宗重重摔在桌上,震起薄薄塵埃。來者是二級執事李昊,閣中激進派的得力干將,素來與陳一凡不睦。
“陳一凡,”李昊語氣透著明顯的不耐,“云夢澤出了樁案子,玄水宗的外門長老死了,現場留有古怪。趙副閣主令你先行前去查探,限期十日。”
陳一凡放下古鏡,取過卷宗細細翻閱。案卷記載頗為簡略:死者玄水宗長老錢松,于自家修煉靜室內心脈盡碎而亡,現場殘留微弱魔氣,初步判斷為魔修潛入所致。
“魔氣殘留?”陳一凡輕聲道,指尖在“微弱”二字上輕輕摩挲,“錢長老有筑基中期修為,靜室亦設有防護陣法。若真是魔修潛入sharen,魔氣何以淡薄至此?倒像是……有人刻意留下的痕跡。”
李昊冷哼一聲:“證據確鑿,還有什么可疑?讓你去便去,休要拖延!記住,玄水宗雖是小派,終究是修仙聯盟一員,若處理不當引發爭端,你我都擔待不起!”話里話外,盡是推諉與施壓。
陳一凡合上卷宗,面色無波:“我這就動身。”
他起身將古鏡納入懷中,朝殿外行去。身后傳來李昊壓低的譏諷:“廢物終究是廢物,也只配做這些收拾殘局的雜事……”
陳一凡腳步未停,唇角掠過一絲無人察覺的弧度。
廢物么?或許吧。總好過淪為只知殺戮,連心底最后半分人性都磨滅殆盡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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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江南云夢澤,煙雨空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