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將蘇清微圍在中央、充滿了審判意味的弧形，像一根無形的毒刺，狠狠扎進了林歇的瞳孔。

柳輕眉高高在上，嘴角噙著一絲悲憫的冷笑，仿佛在為蘇清微的執迷不悟而惋惜。

她身邊的幾個追隨者，則像一群聒噪的烏鴉，用最刻薄的語，將一盆盆臟水潑向那個倔強挺立的單薄身影。

“蘇師妹，你何苦為了一個宗門蛀蟲，自毀前程？”

“就是，窺心鏡從不說謊，他林歇是什么貨色，你還不清楚嗎？懶惰成性，不思進取，簡直是我青云宗之恥！”

“你護著他，外人只會覺得你識人不明，甚至……同流合污！”

蘇清微的臉頰漲得通紅，不是羞愧，而是憤怒。

她的嘴唇翕動著，努力辯解：“林歇他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他……”可她的話語，在洶涌的聲浪中，是如此蒼白無力。

她的肩膀在微微顫抖，那雙總是清澈明亮的眼睛里，第一次蒙上了一層水霧。

就是這層水霧，徹底點燃了林歇心中那座一直被懶散外表壓抑著的火山。

平日里那些無所謂的嘲諷，那些事不關己的眼神，他都可以一笑置之。

但蘇清微，是他穿越到這個世界后，唯一給予他善意和溫暖的人。

他可以容忍自己被世界誤解，卻絕不允許這份溫暖因他而受到玷污和傷害。

一股刺骨的寒意從林歇的眼底深處彌漫開來，周圍嘈雜的人聲仿佛瞬間被抽離，整個世界變成了一場無聲的默劇。

他那雙總是睡意朦朧的眸子，此刻清醒得可怕，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

他動了。

沒有憤怒的咆哮，沒有沖動的揮拳，他只是邁著一種奇異的、悠閑與沉重并存的步伐，一步步穿過人群。

人群自動為他分開一條道路，所有人都被他身上那股與平日截然不同的氣場所震懾。

林歇走到圈子中央，輕輕將仍在發抖的蘇清微拉到自己身后，然后抬眼看向柳輕眉，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散漫的微笑：“柳師姐，這么大陣仗，就是為了看我的內心？”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既然這么好奇，又何必為難蘇師妹。來吧，直接對我用便是。”

柳輕眉一怔，隨即冷笑更甚：“你倒是主動。好，就讓大家看看，你的內心究竟有多么不堪！”她催動靈力，那面懸浮的窺心鏡光芒大盛，一道純凈的光柱筆直地射向林歇的眉心。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鏡面上出現那個他們預想中終日睡覺、無所事事的廢人形象。

然而，林歇的嘴角卻勾起一抹無人察覺的弧度。

在光柱觸及他眉心的剎那，他沒有抵抗，反而主動敞開了自己的識海。

但他獻祭給窺心鏡的，并非他真實的記憶，而是一段由他強大精神力精心編織、注入了飽滿情緒的……幻象。

窺心鏡的鏡面劇烈波動起來。

下一刻，一幅幅畫面在鏡中飛速閃現。

沒有懶散的睡眠，沒有無聊的發呆。

取而代之的，是深夜的演武場上，一個少年在月光下揮汗如雨，一遍又一遍地練習著最基礎的入門劍式，直到虎口崩裂，鮮血浸透了劍柄的纏繩。

是藏書閣的角落里，那個少年借著微弱的月光，通宵達旦地研讀著一本本晦澀的功法孤本，雙眼布滿血絲。

是寒冬的瀑布下，他赤裸上身，任憑冰冷的激流沖刷，在刺骨的嚴寒中錘煉自己的意志與肉身……

一幕幕勤勉到近乎自虐的景象，真實得令人心悸。

那汗水，那鮮血，那堅毅的眼神，充滿了無與倫-比的沖擊力。

“這……這怎么可能？！”人群中發出了難以置信的驚呼。

柳輕眉臉上的得意笑容徹底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錯愕與茫然。

她死死盯著鏡面，那上面每一幀畫面都在瘋狂抽打著她的認知。

這還是那個她鄙夷了數年的廢物林歇嗎？

這分明是一個忍辱負重、臥薪嘗膽的修煉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