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系統提示音第一次出現了卡頓,隨即沉寂下去。
這是他第一次,對這條引領他走到今天的“捷徑”,說了不。
他轉身沖出醫廬,目標明確——忘憂殿,宗門存放還魂燈的地方。
然而,他剛踏上通往忘憂殿的白玉石階,一道身影便如鬼魅般攔在了他的面前。
月光下,莫歸塵一身黑衣,神情冷漠如冰,手中長劍未出鞘,但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劍意,已讓周遭的空氣都為之凝固。
“宗門禁地,不得擅闖。”莫歸塵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讓開。”林歇的聲音沙啞,雙目赤紅。
“天道有序,生死有命。他陽壽已盡,強行續命,乃是逆天之舉。”
“天道?何為天道?何為活著?”林歇在冷風中發出一聲冷笑,那笑聲充滿了不屑與悲涼,“一個只知遵守規則、如你這般冷冰冰地活著,與一個愿意將自己最后一口酒、最后一碗面分給陌生人的將死之人,究竟誰才算真正活過?你告訴我!”
莫歸塵沉默了。
他那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一絲裂痕。
他握著劍柄的手緊了緊,卻始終沒有讓開。
他的道,便是守護這宗門的鐵律,這是他存在的意義。
林歇眼中的火焰卻越燒越旺,那是一種不惜觸怒天罰、不惜粉身碎骨的決絕。
他知道,語已是無用。
他不再前行,而是就地盤坐于冰冷的石階之上。
他閉上雙眼,眉心處,那虛幻的夢胎驟然亮起,無數比蛛絲還要纖細的銀色夢力瞬間破體而出,無視了空間的阻礙,瘋狂地向著醫廬的方向蔓延而去,精準地纏上了醉道人那即將徹底消散的最后一縷殘魂。
“牽魂……”莫歸塵瞳孔驟縮,他感受到了那股源自靈魂層面的拉扯力。
林歇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銀絲的另一端連接著的是死亡的偉力,每一次拉扯,都像是在與整個幽冥世界抗衡。
一縷鮮血自他唇角溢出,但他緊咬牙關,雙手死死結印,沒有絲毫松懈。
不夠!
遠遠不夠!
還魂燈需要至陽至純的火焰才能點燃,而醉道人的魂火已熄。
“以我道胎,為汝續命!”
林杜在心中發出一聲震天怒吼。
下一刻,他猛地催動體內那尚未成形的道胎,竟硬生生地從上面割裂下一塊!
劇痛瞬間席卷全身,仿佛靈魂被撕開,但他沒有半分猶豫,將這塊蘊含著他所有精元的道胎碎片,通過銀絲夢力,悍然注入了醫廬中那盞早已熄滅的還魂燈燈芯!
他昂起頭,用盡最后的氣力,以自身為引,向著九天之上發出了最瘋狂的吶喊。
一道璀璨奪目的九霄金火撕裂夜幕,無視了宗門的護山大陣,如一道神罰之矛,精準無比地轟擊在忘憂殿前,順著林歇的牽引,點燃了那盞注入了他道胎精元的還魂燈!
嗡——
一抹微弱卻堅韌的燭火,在醫廬內亮起。
整個世界,在這一刻陷入了絕對的死寂。
所有被驚動的弟子、長老,包括匆匆趕來的柳輕眉和沈照雪,都震撼地望著那道貫穿天地的金色火柱,以及火柱下方那個盤坐的身影。
一聲悠遠綿長的鐘鳴,從宗門深處那座萬年未曾響過的鎮魂鐘上自行響起,傳遍了整座山脈。
鐘聲里,金火散去。
林歇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向前緩緩倒下,伏在了冰冷的石階上,氣息全無。
他的倒下悄無聲息,卻像一場最盛大、最沉重的祭獻,溫柔而又決絕地,將一道無法磨滅的裂痕,狠狠地刻在了這座宗門奉行了千年的天命鐵律之上。
黑暗籠罩了他,但在那無盡的沉淪中,被他割裂的道胎碎片與那九霄金火的殘余神力,似乎正在他破碎的靈臺之內,悄然發生著某種無人知曉的融合。
代價已經付出了,但這筆與天爭命的交易,似乎還遠未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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