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幕帶來的震撼尚未平息,執法弟子們面面相覷,眼中的敬畏幾乎要凝成實質。
宗門長老們則神色復雜,既有驚異,又有幾分難以喻的審視。
不等眾人從那龍鳳呈祥的異象中回過神來,一道倩影已如乳燕投林般撲到林歇身邊。
花鈴兒滿臉通紅,不知是急的還是激動的,她壓低聲音,語氣卻像是在放煙花:“林歇!你聽說了嗎?外面都說你是‘睡仙轉世’!剛才那異象,肯定是為你而生的!”
林歇正因體內那股莫名暖流而發懵,聞更是哭笑不得。
睡仙轉世?
他不過是嗜睡了些,怎么就跟仙人扯上關系了?
他揉了揉眉心,只覺得這頂高帽子來得太過突然,也太過沉重,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
他能感覺到,無數道目光正像探照燈一樣聚焦在自己身上,審視、好奇、嫉妒、崇拜,不一而足。
這種被推上風口浪尖的感覺,讓他渾身不自在,像個被強行拉上戲臺的木偶,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荒誕,又無比真實。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林歇無奈地小聲反駁,但這微弱的聲音,瞬間便被清源大會上驟然響起的另一道聲音所淹沒。
“一派胡!”一聲厲喝如平地驚雷,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首席大弟子陸知遠排眾而出,他面罩寒霜,眼神銳利如刀,直直刺向林歇。
“我青云宗立派千年,講求的是腳踏實地,勤修苦練!何時需要用這等虛無縹緲的異象來標榜弟子?更何況,林歇,你敢說你心無旁騖,配得上‘守夢人’的身份?”
此一出,全場嘩然。
陸知遠向前踏出一步,氣勢逼人:“我宗祖訓有云,守夢人,勘破虛妄,洞察人心,首要之務,便是斬情絕欲,心如止水!你與蘇家余孽沈照雪糾纏不清,私情外露,早已犯了守夢人大忌!師尊偏愛你,我等無話可說,但你若以此為傲,甚至引來這等蠱惑人心的異象,便是將我青云宗的清譽置于火上炙烤!”
他的話語字字鏗鏘,引經據典,仿佛是正義的化身。
然而,那微微顫抖的指尖和眼底深處一閃而過的妒火,卻暴露了他真實的內心。
誰都看得出,師尊對林歇這個“睡不醒”的弟子另眼相看,這份偏愛早已讓這位天之驕子心中失衡。
今日的聲討,不過是借著“宗門清譽”的名義,發泄壓抑已久的私怨。
面對這偽正義下的洶涌暗流,林歇反而冷靜了下來。
他知道,任何辯解此刻都是蒼白的。
他需要的,是證據。
就在這時,他識海中響起了墨老鬼懶洋洋的聲音:“小子,想自證清白,光靠嘴皮子可不行。去夢淵池,那里藏著你想要的答案。”
夜色如墨,夢淵池畔寒氣森森。
池水漆黑如硯,不起一絲波瀾,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和聲音。
一位滿臉褶皺、身形佝僂的老嫗拄著拐杖,幽幽地擋在林歇面前:“年輕人,夢淵池映照的是人心之孽,執念之淵。一旦跳下去,若心志不堅,便會永世沉淪在自己的心魔夢魘之中,再也無法醒來。”
林歇望著深不見底的池水,眼中沒有絲毫猶豫。
被動承受命運的擺布,已經讓他厭倦了。
他要親自去看看,那場滅門之災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他對著老嫗微微頷首,算是致意,隨即縱身一躍,決然地投入那片死寂的深黑之中。
冰冷的池水瞬間包裹了他,意識并未沉淪,反而變得異常清明。
在墨老鬼的指引下,他主動操控著自己的夢境,不再是被動地陷入回憶,而是像一位掌鏡人,將意識的焦點強行拉回到蘇家被滅門的那個血色之夜。
池水上空,水汽氤氳,竟如幕布般投射出清晰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