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神可以鎮壓地脈,可以安撫人心,可以成為朝廷穩定地方的工具。
至于這個神自己想不想當,根本不重要。
從我被推上神壇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沒有了下來的權利,動輒得咎。
當晚,趁著夜深人靜,我做出了唯一的選擇——跑路。
這觀主誰愛當誰當,小爺不伺候了。
我避開所有守夜的弟子,身形如貍貓般竄上院墻。
只要翻過這堵墻,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然而,就在我雙腳踏上墻頭的瞬間,腳下那與整個安魂觀地基相連的地脈紋路,驟然爆發出灼熱的紅光。
緊接著,系統的警告聲在我腦海中炸響,尖銳得如同警報。
警告!
宿主正脫離核心陣眼區域!
距離超過三十丈,將啟動懲罰機制:修為暫時凍結,地脈共鳴強制紊亂!
一股無法抗拒的虛弱感瞬間抽空了我全身的力氣,體內剛剛穩固的氣息變得狂亂不堪,仿佛隨時都要爆開。
我眼前一黑,一個踉蹌,從墻頭上直挺挺地摔了下去,“噗通”一聲砸進了院角的柴堆里。
渾身骨頭像散了架一樣疼,但我心里更是一片冰涼。
我趴在柴堆里,欲哭無淚地望著天上的月亮。
合著我連辭職都不行?
這他媽是終身綁定制?
深夜,我徹底放棄了掙扎。
我沒回房間,也沒去大殿,就這么拖著疲憊的身體,鉆進了供奉著那尊丑陋神像的供桌底下,找了個角落蜷縮起來,權當是小憩。
這里最清靜,沒人會來打擾我。
迷迷糊糊間,體內的《大夢心經》似乎感應到了我的困意,自行緩緩發動。
我的意識沉入了一片無邊的黑暗,那熟悉的夢境再次降臨。
巨大的玄龜虛影依舊盤踞在深淵之上,身上的鎖鏈又崩斷了幾根。
而深淵的盡頭,那只巨大無比的腥紅豎瞳,再一次緩緩睜開。
與上次不同,這一次,它的目光精準地鎖定了我,一股冰冷、殘暴、不容置疑的意志跨越時空,直接灌入我的腦海:“……獻祭的時刻已至……渺小的塵埃……你擋不了……”
那股意志帶來的壓迫感,讓我即便在夢中也感到了窒息。
我下意識地蜷縮得更緊了,龜息術的本能催動著虛幻的龜殼將我層層包裹。
我只想睡覺,我只想安安靜靜地睡覺,為什么總有東西來煩我?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煩躁和困意交織在一起,我口中無意識地呢喃出聲:“……煩死了……睡覺都不讓人睡……”
就在這句夢話吐出的剎那,一股難以名狀的、仿佛凌駕于萬物之上的古老韻律,以我為中心,向著整個夢境空間擴散開來。
那不是力量,也不是法則,更像是一種純粹的“概念”——一種關于“靜止”與“虛無”的終極概念。
那只巨大的腥紅豎瞳在接觸到這股韻律的瞬間,劇烈地顫動起來,仿佛遇到了天敵,被某種更高層次的“虛無法則”無情地排斥、抹消。
與此同時,現實世界中,安魂觀地底深處的地脈紋路,猛然間青光暴漲!
整座道觀都開始嗡鳴震動,大殿里的燭火無風自燃,光焰沖天。
值夜的弟子被這驚人的異象嚇得魂飛魄散,紛紛沖進大殿,看到供桌下安然沉睡的我,以及那漫天輝光,立刻跪倒在地,狂熱地叩拜:“仙跡!仙跡再現!歇公在夢中又一次擊退了邪魔!”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我,對此渾然不知。
我只是在夢里覺得耳邊清靜了許多,于是舒服地翻了個身,砸了咂嘴,繼續嘟囔著:“明天……能不能……讓我睡到自然醒……”
寂靜的地底深處,那只遭受重創的腥紅豎瞳,帶著一絲驚悸與不甘,緩緩閉合。
在它徹底消失之前,一絲微不可聞的低語在黑暗中回響,既像是詛咒,又像是預。
“……等你醒來時,世界……該換了。”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