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
墨林離的聲音響起。
少女渾身一顫。
她并沒有依起身,反而將頭埋得更低了,額頭死死地抵著冰冷堅硬的地磚。
“師尊…求您……”
“只要師尊告訴我,只要一眼……讓我看一眼師兄平安就好……”
“看一眼?”
墨林離重復著這三個字。
“看了又如何?”
“若她正身處險境,遍體鱗傷,你要如何?闖進去救她?”
洛櫻的身子猛地僵住。
她咬著下唇,直到嘴里嘗到了血腥味。
“我……弟子……弟子就算拼了這條命……”
“拼了命?”
墨林離的目光終于落了下來,輕飄飄地掃過那灘暗褐色的痕跡,又落在少女單薄顫抖的脊背上。
“若是連聶予黎都只能在此處留下這灘血,你覺得,你的命,能走進劍冢幾步?”
“……”
是的。
她什么都做不了。
即使知道了朔離身受重傷,即使知道了朔離正在生死邊緣掙扎,她也無能為力。
她甚至連這扇殿門都闖不過去,連師尊的一道威壓都承受不住。
無力感像潮水一樣涌上來,幾乎要將她溺斃。
“回去。”
墨林離收回了目光,重新閉上了眼睛。
“這是她的劫,也是她的緣。有些路,只能她一個人走。”
“至于你那些多余的擔心……”
男人的聲音頓了頓。
“收起來。”
收起來?
怎么收?
那是她的朔師兄,是曾經在凡界里背著她一路狂奔的人,是在擂臺上里擋在她身前的人,是會懶洋洋笑著喊她“洛師妹”的人。
那些記憶鮮活得像是還在昨日,如今卻只剩下無盡的未知。
這種擔心就像是荒原上的野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怎么可能說收就收?
洛櫻沒有動。
她甚至連姿勢都沒有變過哪怕分毫。
少女依舊維持著那個極為卑微的姿態――
雙膝并攏死死地釘在堅硬的地磚上,額頭抵著地面,雙手交疊向前延伸,掌心貼著那塊染了陳舊血跡的石磚邊緣。
膝下是萬年玄冰巖鋪就的地磚,那上面刻著繁復的陣法紋路,不僅僅是堅硬,更含著一股直透骨髓的寒意。
哪怕她是元嬰修士,有著靈力護體,這股若有若無的威壓依舊像是一把鈍刀,一點點磨著她的膝蓋骨,順著經脈往上爬,試圖凍結她的靈力流轉。
痛。
很痛。
像是有人拿著錘子在一點點敲碎她的膝蓋。
殿外的雨還在下。
從淅淅瀝瀝的小雨變成了瓢潑大雨,雨水順著飛檐翹角匯聚成水流,嘩啦啦地砸在殿前的玉階上,發出嘈雜的聲響。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大殿里沒有點燈。
昏暗的光線一點點吞噬了殿內的空間,將那盤膝而坐的白衣身影隱沒在陰影里。
墨林離始終沒有再睜眼,也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他就像是一尊真正的玉雕,連呼吸的頻率都沒有變過。
時間在這里仿佛失去了意義。
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
……
直到夜色徹底籠罩了傾云峰。
殿外的雨聲似乎小了一些,變成了綿密的沙沙聲。
一股若有若無的寒風卷著濕氣從半掩的殿門縫隙里鉆進來,吹動了殿內的帷幔,也吹動了少女已經被冷汗和水汽浸濕的裙擺。
洛櫻跪在那里,身形依舊挺得筆直。
“還跪著?”
地上的少女猛地一震,原本有些渙散的瞳孔瞬間重新聚焦。
“師尊。”
“弟子,求您……”
還是那幾個字。
顛來倒去,只有這幾個字。
墨林離微微蹙眉。
他終于將視線投了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個跪在黑暗中的粉色身影。
倔強。
且……礙眼。
真的很礙眼。
這已經是第二個了。
先是聶予黎,現在又是洛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