癱軟在門口的紅袖,像是被那清冷的劍光刺痛了眼睛,猛地抬起頭。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看著房間中央那個舞劍的男人,又看著矮桌后面那個含笑的春水。
一股巨大的悲傷淹沒了她。
紅袖伸出手,指甲深深地摳進地板的縫隙里,用盡全身的力氣,一點一點地,朝著矮桌的方向爬了過去。
她的動作很慢,裙擺在地上拖出狼狽的痕跡。
聶予黎的動作沒有停,他仿佛沒有看到腳邊爬過的這個女人。
春水的視線落在紅袖身上,臉上的笑意淡了一些。
紅袖終于爬到了矮桌旁,她抬起那張淚痕交錯的臉,伸出手,抓住了春水垂在地上的裙擺。
“春水……停下吧……”
她的聲音嘶啞。
“這不是你……把她還給我……把我的春水……還給我……”
春水垂下眼簾,看著抓住自己裙角的那只手。
那只手上沾著灰塵和淚水,正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她的臉上露出一絲近似憐憫的神情。
“紅袖,你記起來了。”
她輕聲說:“忘了,會更快樂。”
一套完畢,聶予黎收劍入鞘,重新站回了朔離的身后。
他靜靜的看她。
朔離靠在椅子上,瞇了瞇眼。她伸出手,敲了敲桌面。
“你到底是什么?”
春水扯開被紅袖抓著的裙角,重新坐直了身體。
她沒有回答朔離的問題,而是抬起手,將面前那把小巧的紫砂壺,整個端了起來。
壺身在她白皙的手掌中,顯得愈發溫潤。
“我不是什么東西,我只是一面鏡子。”
春水的聲音輕柔:“映出你們心中所求,再將它實現。”
她說著,將壺嘴對準了矮桌中央。
這一次,從壺嘴里倒出的,不再是透明的液體。
而是一滴滴粘稠的,如同融化了的黃金般的液體。
液體落在桌面上,沒有散開,匯聚成一團,緩緩地蠕動著,最終,凝聚成了一枚通體赤紅,雕刻著一張欲望鬼臉的面具。
面具形成的瞬間,整個房間的香氣陡然濃烈了十倍。
角落博山爐里的紫煙不再是裊裊升起,而是如同活物般翻涌而出,將整個房間都籠罩在一片濃郁的甜香之中。
跪坐在地上的那幾個男人臉上的笑容愈發癡迷,身體甚至開始小幅度地抽搐。
癱在地上的紅袖,聞到這股香氣,眼神開始渙散。
“公子想要的,是這個嗎?”春水問。
“那就請飲茶。”
站在她身后的聶予黎,在此時,卻突然向前踏了一步。
他擋在了朔離與那張矮桌之間,用自己的身體,將那枚散發著詭異氣息的面具和那把紫砂壺,與身后的少年完全隔離開來。
像一堵墻,將所有的誘惑與危險,都攔在了外面。
春水看著擋在身前的聶予黎,臉上的笑意淡了些。
她微微歪了歪頭,臉上是不解的神情。
在聶予黎此刻的視野里,根本沒有這個房間,也沒有什么茶桌,更沒有什么叫春水的女人。
他站在一片開滿了不知名白色小花的草地上,身旁是初春的暖陽。
而朔離就坐在他面前的一塊巖石上,正百無聊賴地晃著腿,抱怨著天氣太好,讓人提不起勁來。
陽光落在少年黑色的發絲上,鍍上一層淺金色的輪廓。
“師弟不喜歡太苦的東西。”
男人開口。
春水臉上的不解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