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巴郎寨的頭幾天,路途相對平靜。阿坎憑借著獵手對雨林的熟悉,選擇了一條隱秘但相對好走的路徑,避開了可能存在的眼線和危險區域。雨林依舊茂密,但空氣中似乎少了幾分往日的殺機,多了幾分劫后余生的寧靜。
    陸青璃很快發現,重傷初愈的阿坎,似乎發生了某種難以喻的變化。他的動作更加輕盈矯健,對周圍環境的感知也敏銳得超乎尋常。一只毒蟲在幾米外的樹葉上蠕動,一只飛鳥從頭頂百米高空掠過,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去看,就能精準地指出其方位。更讓陸青璃驚訝的是,有一次他們路過一片潮濕的洼地,阿坎只是隨意地瞥了一眼,就提醒她避開一片看似普通、實則暗藏沼澤的區域。
    “你怎么知道的?”陸青璃忍不住問。那片沼澤偽裝得極好,連她這個受過野外訓練的人都差點被騙過。
    阿坎自己也有些困惑地搖搖頭:“說不清……就是感覺那里‘不對’,地面的‘氣’是虛浮的。”他試圖描述那種玄妙的感知,“就像……就像能‘聽’到大地和植物的呼吸一樣。”
    陸青璃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想起了阿婆的話和星核碎片的能量。看來,那次生死邊緣的經歷,以及陸青璃引導注入的那一絲圣地生機,不僅救了阿坎的命,更深度激發了他體內與“山靈之力”的融合,讓他獲得了某種超越常人的自然親和力與感知力。
    這種能力在危機四伏的雨林中無疑是極大的助力。他們避開了好幾處潛在的危險,狩獵小型動物獲取食物也輕松了許多。阿坎甚至能通過感知地下的水流聲,輕易找到干凈的水源。
    夜晚,他們在一處隱蔽的巖洞升起篝火。阿坎熟練地烤著獵來的野兔,油脂滴落在火堆里,發出滋滋的聲響,香氣彌漫。陸青璃則借著火光,再次攤開父親的筆記和金屬羅盤,仔細研究著那些指向西北的符號。
    “這些符號的排列方式,很像是某種基于星辰定位的古老地圖。”陸青璃指著筆記上的草圖,“父親推測,它們可能標識著幾個能量異常點,或者與‘星核碎片’同源的遠古遺跡。千棺洞是其中一個,而我們現在要去的西北高原,是另一個可能性最大的地點。”
    她抬起頭,看著跳動的火焰:“我父親癡迷于尋找這些遺跡,他認為這些超越現代科學理解的遺物,可能隱藏著人類文明起源乃至宇宙構成的秘密。他的失蹤,絕對與這些探索有關。”
    阿坎將烤好的兔腿遞給陸青璃,沉聲道:“‘熵’組織也在找這些東西,他們想利用碎片的力量,而且是不惜代價、不擇手段的方式。”他想起了蝕骨那瘋狂而貪婪的眼神,以及巫蠱老者操控山魈的詭異手段。
    陸青璃點點頭,神色凝重:“沒錯。所以我們必須趕在他們之前,或者至少,要弄清楚他們的真正目的和計劃。我父親……他或許是不小心觸及了‘熵’的核心秘密,才遭遇不測。”這個猜測讓她心頭一陣刺痛,但也更加堅定了她追尋下去的意志。
    “我們會找到答案的。”阿坎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他體內的暖流微微加速,仿佛在回應他的決心。通過與圣地那若隱若現的聯系,他感受到一種沉甸甸的責任感,不僅僅是為了巴郎寨,似乎也關乎更宏大的東西。
    幾天后,他們終于走出了廣袤的熱帶雨林,眼前的景色豁然開朗。連綿的山巒逐漸被拋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丘陵和逐漸抬升的高原草甸。空氣變得干燥而清冷,風吹在臉上,帶著與雨林濕熱截然不同的凜冽氣息。
    他們在一個靠近公路的小鎮邊緣停留,用陸青璃身上僅存的一些現金(幸好她用防水袋妥善保管著)購買了一些必要的補給:厚實的衣物、壓縮干糧、水壺,以及一張詳細的西北地區地圖。陸青璃還設法找到了一家有老舊電腦的網吧,快速查閱了一些關于西北高原的地理、氣候以及一些鮮為人知的古老傳說信息,試圖與她父親筆記中的線索相互印證。
    阿坎是第一次真正接觸外面的現代城鎮,一切都顯得新奇而陌生。川流不息的汽車、高聳的樓房、嘈雜的人聲,都讓他有些不適應的拘謹。但他學習能力極強,默默觀察著周圍的一切,很快掌握了基本的交通規則和日常用語。他的沉穩和隱藏在普通衣物下依舊難掩的矯健體魄,以及那雙銳利而清澈的眼睛,偶爾會引來一些好奇的打量,但都被他平靜地無視了。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們選擇乘坐長途汽車,朝著西北方向前進。車窗外的景色不斷變換,從郁郁蔥蔥的丘陵,到溝壑縱橫的黃土高原,再到地勢越發開闊、天空顯得格外高遠的青藏高原邊緣地帶。空氣越來越稀薄,陽光卻愈發熾烈耀眼。
    根據陸青璃父親筆記的指引和羅盤符號的校正,他們的目標鎖定在高原深處一個名為“尕朵覺悟”的神山附近區域。那里不僅有著復雜神秘的地貌,流傳著許多古老的神話傳說,而且近幾十年來,偶爾會有關于“奇異光芒”、“地質異常”的零散報道,雖然大多被歸為錯覺或自然現象,但在陸青璃看來,這些很可能與父親尋找的目標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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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途汽車在蜿蜒的盤山公路上顛簸了數日,最終在一個偏僻的縣城車站停下。從這里開始,他們將真正進入人煙稀少的荒野。
    縣城很小,只有幾條主要街道,建筑低矮,街上行走的多是面色黝黑、穿著傳統服飾的當地牧民。高原的陽光毫無遮擋地灑下,將一切都鍍上了一層明亮的金色,但背陰處卻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陸青璃和阿坎找了一家看起來還算干凈的招待所住下,打算進行最后的休整和準備。他們需要雇傭向導和牲口,以應對接下來更為艱苦的野外行程。
    在招待所樓下的小飯館吃晚飯時,陸青璃敏銳地注意到,旁邊一桌幾個穿著沖鋒衣、看似游客的人,行舉止有些異常。他們不像普通游客那樣談論風景或行程,反而低聲交流著一些零碎的詞匯,比如“地質信號”、“能量殘留”、“目標區域排查”。其中一人的手腕上,隱約露出一個奇特的紋身一角,那紋身的風格讓陸青璃心中一凜——與她父親筆記中某個模糊記載的“熵”組織標記十分相似!
    她不動聲色地用腳碰了碰對面的阿坎,遞過去一個警惕的眼神。阿坎立刻會意,他看似低頭吃飯,但全身的感官已經悄然提升到極致。他聽到了那桌人壓低的對話片段:
    “……確認了,波動源就在尕朵覺悟主峰東南側的山谷,干擾很強,但特征吻合。”
    “上面要求盡快確認,必要時可以采取‘清理’措施,確保沒有閑雜人等干擾勘探。”
    “聽說‘巴郎’那邊失手了,東西沒拿到,還折了人……這次我們得小心點,那寨子有點邪門。”
    阿坎的瞳孔微微收縮,這些人果然和襲擊寨子的“熵”脫不了干系!他們口中的“波動源”、“東西”,極有可能就是指類似千棺洞里的星核碎片或者其他遺跡。他們的目標一致,而且對方已經搶先一步!
    陸青璃和阿坎迅速交換了眼色,決定按兵不動。現在敵明我暗,是他們的優勢。他們需要更詳細的情報。
    飯后,陸青璃借口詢問路線,用流利的普通話和飯館老板攀談起來,巧妙地將話題引向尕朵覺悟神山和東南側的山谷。老板是個健談的藏族中年漢子,他告訴陸青璃,那個山谷本地人叫它“風吟谷”,因為即使在無風的日子,谷里也經常能聽到類似嗚咽的風聲,傳說那是山神的嘆息,所以一般人很少靠近,只有最勇敢的獵人和采藥人偶爾會進去。
    “最近啊,倒是有些外面來的人,開著好車,帶著好多稀奇古怪的儀器,也在打聽那個山谷。”老板隨口說道,“看著不像是一般的游客或者科考隊,神神秘秘的。”
    這進一步證實了陸青璃和阿坎的猜測。
    回到房間,兩人立刻商量對策。
    “他們人不少,而且有裝備。”陸青璃攤開地圖,指著風吟谷的位置,“硬闖肯定不行。我們必須想辦法避開他們的耳目,或者利用他們對山谷不熟悉的弱點,搶先找到目標。”
    阿坎凝視著地圖上那片被等高線緊密包圍的區域,緩緩道:“他們對山谷不熟,但我們也不熟。不過……”他閉上眼睛,似乎在感受著什么,片刻后睜開,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我好像……能感覺到那個方向,有一種很微弱、但很特別的‘呼喚’。”
    這種呼喚與他和千棺洞圣地之間的聯系類似,但更加遙遠、模糊,帶著一種蒼涼和破碎感。
    陸青璃精神一振:“是碎片之間的共鳴?”她拿起桌上的羅盤,發現上面的指針在指向尕朵覺悟方向時,確實有極其微弱的、不正常的顫動,不再是純粹指示南北。
    “有可能。”阿坎點頭,“這或許是我們潛入的機會。我可以試著憑借這種感應,找一條他們發現不了的小路。”
    事不宜遲,他們決定連夜出發,打一個時間差。陸青璃利用帶來的設備,簡單偽裝了容貌,換上了更利于野外行動的深色衣物。阿坎則檢查了獵刀和弓弩(弓弩是拆開分開攜帶的),將狀態調整到最佳。
    深夜,高原的氣溫降至冰點以下,繁星滿天,月光清冷。兩人避開主干道,憑借著地圖和阿坎那越發敏銳的方位感,朝著風吟谷的方向徒步進發。
    高原的荒野寂靜而神秘,只有風聲和不知名動物的偶爾啼嚎。阿坎走在前面,他的腳步落在布滿礫石的地面上,幾乎悄無聲息。他時而停下,俯身觸摸地面,時而抬頭仰望星空,調整著方向。那種微弱的呼喚感,如同風中殘燭,時斷時續,但始終指引著一個大致的方向。
    陸青璃緊跟其后,努力適應著高原的缺氧環境,同時警惕地注意著四周。她手中的羅盤震顫時而明顯,時而微弱,與阿坎的感受相互印證。
    走了大半夜,當天邊泛起魚肚白時,他們終于抵達了風吟谷的邊緣。眼前是一片巨大的、被嶙峋山體環抱的谷地,谷中彌漫著淡淡的、即使在晨曦中也能看到的詭異霧氣。谷口處,果然能看到幾輛改裝過的越野車停在那里,旁邊搭著帳篷,有人員活動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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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熵”組織的人,已經建-->>立了前沿營地。
    阿坎和陸青璃潛伏在一塊巨大的巖石后面,仔細觀察。營地守衛森嚴,不時有人拿著儀器在谷口進行探測,似乎遇到了什么干擾,進展并不順利。
    “我們不能從谷口進去。”阿坎低聲道,他指向一側幾乎呈九十度垂直的懸崖,“我感覺,‘呼喚’是從那邊傳來的,或許有其他的入口。”
    那面懸崖陡峭光滑,布滿了風化的痕跡,看上去根本無法攀爬。但阿坎卻有一種直覺,那里存在著某種“通路”。
    他們小心翼翼地繞開營地,沿著谷地邊緣的亂石堆,朝著那面懸崖迂回前進。越是靠近,阿坎心中的感應就越是清晰,同時,他也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仿佛整個山谷都彌漫著一種沉重而古老的排斥力場。
    來到懸崖腳下,抬頭望去,更是令人望而生畏。巖壁上幾乎沒有明顯的落腳點。
    “你確定是這里?”陸青璃喘著氣,高原反應讓她有些頭暈。
    阿坎沒有回答,而是將手掌緊緊貼在冰冷的巖壁上,閉上眼睛,全力催動體內那股暖流,并將自己的感知延伸到極致。漸漸地,他“看”到了——在看似渾然一體的巖壁某處,能量流動有著極其細微的不協調,仿佛有一道無形的“門”或者裂縫。
    他睜開眼,指向巖壁上大約十米高的一處地方:“那里,有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