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葉如同燒灼般疼痛,雙腿沉重得仿佛灌滿了鉛。陸青璃不敢有絲毫停頓,身后那冰冷、吞噬一切的恐怖氣息如影隨形,催促著她壓榨出身體里最后一絲潛能。她不再試圖辨別方向,只遵循著最原始的求生本能——遠離!遠離那個洞口!遠離那蘇醒的噩夢!
    密林成了她唯一的掩護。她專挑植被最茂密、地形最崎嶇的地方鉆,希望能利用復雜的環境阻擋那無形無質卻又無處不在的追擊者。她能聽到身后傳來樹木迅速枯萎、崩解發出的細微噼啪聲,如同死亡的低語緊追不舍。
    密鑰印記持續傳來尖銳的警報,但在這極度的恐懼和疲憊中,反而變得有些麻木。她全部的意志都聚焦于“奔跑”這一件事上。
    不知逃了多久,天色逐漸暗淡下來。雙月的光芒艱難地穿透愈發稀疏的樹冠(她似乎跑出了最古老茂密的林區),林地變得相對開闊,地面巖石增多。持續的狂奔和高度緊張幾乎讓她虛脫。
    就在這時,她腳下一滑,踩在一片濕滑的苔蘚上,整個人失去平衡,驚呼一聲,沿著一個陡峭的碎石坡滾落下去!
    天旋地轉,石塊和枯枝撞擊著她的身體。她拼命想要抓住什么,卻徒勞無功。最終,她重重摔在一片相對柔軟的厚厚落葉上,停了下來。
    劇痛從全身各處傳來,她眼前發黑,幾乎昏厥過去。石矛不知丟在了哪里,火把早已熄滅。她掙扎著想爬起來,卻渾身脫力,動彈不得。
    最可怕的是,那冰冷的追擊感,似乎…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是停滯在了坡頂之上。
    她艱難地抬起頭,望向坡頂。濃郁的、仿佛連月光都能吞噬的幽暗物質在坡緣涌動、徘徊,如同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阻擋,無法越雷池一步。它焦躁地翻滾著,散發出更加濃烈的惡意和…frustration(挫敗感)?
    為什么?它下不來?
    陸青璃猛地意識到,自己滾落的這個斜坡,土壤和巖石的顏色…發生了變化。不再是之前常見的深褐色或青灰色,而是呈現出一種淡淡的、不易察覺的銀白色。周圍的樹木形態也略有不同,葉片邊緣似乎帶著微弱的熒光。
    這里…是另一個“星旅者”設施的邊緣?存在著某種仍能起作用的微弱屏障或力場,恰好阻擋了那個恐怖的存在?
    劫后余生的慶幸和巨大的疲憊感同時襲來。她再也支撐不住,意識沉入黑暗,昏睡過去。
    …
    她是被一種輕柔的觸摸驚醒的。
    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幾個模糊的、散發著微弱熒光的身影。她心臟驟停,瞬間清醒,想要后退,卻渾身劇痛,無法移動。
    “別怕。”一個溫和、略顯生硬的聲音響起,說的竟然是語調有些古怪、但能聽懂的人類語。
    陸青璃定睛看去,只見圍在她身邊的是三個…生物。她們有著類人的纖細形體,但皮膚是半透明的淡銀色,隱約可見內部緩慢流動的、如同光絮般的脈絡。她們的面容柔和,沒有明顯的毛發,眼睛很大,是純凈的銀白色,沒有瞳孔,卻仿佛蘊含著星光。她們的身上穿著某種由發光纖維編織而成的簡單衣物。
    是另一種智慧生物!不是林棲者,更不是星旅者!
    “你…你們是誰?”陸青璃聲音沙啞,充滿警惕。她的手悄悄摸向腰后那根銀白色的金屬短棒。
    “我們是‘曦族人’(childrenofdawnlight),”為首的那個生物說道,她的聲音直接似乎在陸青璃的腦海中響起,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平和,“這里是曦族領地的邊緣。你很幸運,古老的‘銀脈’(silverscar)屏障仍在運作,雖然微弱,但足以阻擋外面的‘蝕暗’(thegnawingdark)。”
    “蝕暗?”陸青璃立刻聯想到那追逐她的幽暗物質。
    “我們如此稱呼那種吞噬光與生命的存在,”另一個曦族人說道,她的目光落在陸青璃胸前——那里,“基石”正透過衣服散發出柔和的微光。“你攜帶的…是‘星核碎片’(shardofthecore)?難怪會驚動沉寂的蝕暗。”
    她們認識“基石”!陸青璃心中一震。
    “你們知道這是什么?那些…星旅者…和蝕暗,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急切地追問。
    為首的曦族人微微搖頭:“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來自星辰之外的旅人(星旅者)在此建立觀測前哨,他們試圖研究乃至利用‘蝕暗’——一種宇宙基底層面的熵增實體,或者說,一種存在的反面。災難隨之而來。前哨被吞噬,蝕暗的一部分被他們拼盡文明遺產勉強禁錮,但擴散已然無法阻止。”
    她伸出手指,指向北方和東方:“你所見的,森林的衰敗,海岸線的侵蝕,都是蝕暗緩慢擴散的結果。它吞噬秩序,歸于混沌。而我們曦族,是更早于此地的居住者,我們的存在與這片土地的某種深層能量‘銀脈’相連,勉強能夠自保,但領地也在被不斷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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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青璃想起林棲者長老的話,想起海岸線的詭異寂靜,想起洞穴里看到的恐怖幻象,一切似乎串聯了起來。星旅者引來了災難,而幸存的原生文明(曦族和林棲者)在苦苦掙扎。
    “我們必須帶你去見長老,”為首的曦族人說道,“星核碎片的出現,以及蝕暗的再次活躍,非同小可。”
    她們用一種散發著清香的凝膠狀物質涂抹在陸青璃的傷口上,疼痛迅速緩解。又給她喝了一種銀色的、充滿能量的液體,體力很快恢復了不少。隨后,她們攙扶起她,向著林地深處走去。
    越往深處,周圍的銀白色澤就越發明顯。樹木、巖石甚至地面都仿佛鑲嵌著細微的銀色脈絡,散發出柔和的光暈,空氣中也飄蕩著一種寧靜的能量氣息。這里與外面那個正在緩慢死去的森林形成了鮮明對比,仿佛是一個被小心翼翼保護起來的避難所。
    曦族的聚落并非建造在地面,而是在巨大的、內部被掏空并與銀脈融為一體的古樹之中,或者依托著發光的巖壁構建出精致的平臺和廊橋。她們的建筑與自然完美融合,充滿了空靈靜謐的美感。
    聚落里的曦族人數量似乎不多,她們看到陸青璃這個外來者,都投來好奇而平和的目光,并無敵意。
    在一株最為巨大、內部空間開闊的“樹屋”里,陸青璃見到了曦族的長老。她比其他的曦族人更加蒼老,身上的光芒也更加深邃柔和,仿佛沉淀了無數歲月。
    “異鄉的旅人,”長老的聲音直接在陸青璃心中響起,無比慈祥卻也帶著深深的憂慮,“你帶來了一線希望,也驚醒了一個古老的噩夢。”
    “長老,我…我很抱歉,我并不知道…”陸青璃感到一陣愧疚。
    “無需道歉,孩子。蝕暗的蘇醒是遲早的事,星核碎片的重現或許正是命運的安排。”長老緩緩道,“星旅者試圖控制不可控之力,最終玩火自焚。但他們并非全然邪惡,他們在最終時刻,將最寶貴的文明火種——部分星核碎片——分散隱藏,希望能有后來者找到正確的使用方式,而非重蹈他們的覆轍。”
    她的目光似乎能看透陸青璃的口袋:“你手中的,正是其中之一。它并非武器,而是一個…鑰匙,一個穩定器,一個蘊含著高度有序能量的奇點。它或許能暫時遏制甚至小范圍逆轉蝕暗的侵蝕。”
    “逆轉?”陸青璃看到了希望。
    “是的,但極其困難,且需要付出代價。”長老的聲音變得沉重,“更重要的是,蝕暗對其極度渴望。吞噬星核碎片,能極大增強它的力量。你攜帶它,就像在黑暗的海洋中舉起火炬,既是指引,也會吸引所有的鯊魚。”
    陸青璃明白了自己處境的危險。她不僅是獵物,本身也是一個誘餌。
    “我該怎么辦?我的…同伴們,還在北邊的海岸營地。我必須回去!”陸青璃急切地說。
    長老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感知著什么。“北邊的海岸…蝕暗的活動也在-->>加劇。你們的營地,恐怕并不安全。”
    她話鋒一轉:“但是,孩子,你并非孤身一人。你的身上,有著與眾不同的印記。”她的目光仿佛落在了陸青璃手臂被衣物遮蓋的密鑰印記上。
    陸青璃心中一驚。
    “那是一種…古老的契約,與星辰的共鳴。”長老并未深究,只是溫和地說,“它讓你能感知到星核碎片,或許也能讓你…與之溝通,引導它的力量。”
    引導“基石”的力量?陸青璃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做。
    “我們曦族的力量源于銀脈,無法直接驅動星核碎片,但我們可以教你如何更好地隱藏它的氣息,暫時避開蝕暗的追蹤。同時,我們也有一份禮物給你。”
    長老示意,一名曦族人捧上來一件物品。那是一件斗篷,材質像是用無數極細的、閃爍著微光的銀色絲線編織而成,輕若無物。
    “這是‘月影紗’(onshadowgossamer),融入了一絲銀脈的力量。披上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扭曲光線和能量感知,讓你更難被蝕暗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