馱馬在布滿碎石的荒原上奮力奔馳,每一次顛簸都像重錘砸在陸青璃受傷的腳踝上。她咬緊牙關,死死抓住粗糙的馬鬃,才不至于被甩下去。身后的人沉默地駕馭著馬匹,兜帽低垂,完全遮蔽了面容,只有偶爾調整方向時,手臂展現出一種與這匹老馬格格不入的、精準而有力的控制感。
    苦鹽鎮的喧囂和火光迅速被拋遠,沉入地平線之下,只剩下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呼嘯的風聲。寒冷刺骨,遠比看守所那冰冷的牢房更甚。
    “我們要去哪里?”陸青璃再次開口,聲音在風中破碎不堪。肯特提到向西,穿過廢礦區,去找“銹蝕齒輪”。但眼前這個人,是通往希望的信使,還是另一重陷阱的開端?
    身前的人沒有回頭,只是簡短地回應,聲音依舊刻意壓低,模糊難辨:“去一個暫時安全的地方。別說話,保存體力。”
    絕對的掌控感,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陸青璃的心沉了下去。這感覺…不像救援,更像押送。
    她不再試圖溝通,所有的感官都高度警覺起來。她注意到這匹馬雖然看起來疲憊,但奔跑的節奏穩定異常,仿佛經過嚴格的訓練,對這片黑暗崎嶇的地形也極為熟悉。身后之人的騎術更是精湛,在幾乎完全黑暗的環境下,總能精準地避開較大的障礙。
    這不是普通的鎮民或流浪者能做到的。
    大約疾馳了一個多小時,前方出現了一片巨大而扭曲的陰影,仿佛無數巨獸的尸骸堆積成的山脈。空氣中開始彌漫起一股濃烈的鐵銹和化學試劑混合的刺鼻氣味。
    廢礦區。
    肯特提到的方向。
    馱馬的速度慢了下來,開始在嶙峋的怪石和廢棄的機械殘骸間謹慎穿行。這里的地形極其復雜,深坑、塌陷的礦道、銹蝕的鋼架隨處可見,如同一個巨大的、充滿危險的迷宮。
    又行進了一段距離,馭馬者似乎確認了方位,牽引著馱馬拐進一個隱蔽的、被巨大傾覆礦車遮擋的狹窄入口。里面是一條向下傾斜的、人工開鑿的甬道。
    甬道內一片漆黑,只有馬蹄鐵敲擊巖石地面的清脆回響。走了幾分鐘,前方隱約出現了一點微弱的光亮。
    那是一個相對開闊的地下空間,像是一個廢棄的礦洞中轉站。角落里點著一盞蓄能燈,發出慘白的光芒,照亮了中央一小片區域。那里站著幾個人影。
    馱馬停下。
    陸青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緊張地望過去。
    燈光下,為首的一人轉過身。他穿著和苦鹽鎮治安官類似的灰色制服,但臂章上的圖案卻并非齒輪與眼,而是一個抽象化的、被三道裂痕貫穿的山峰標志。他面容冷峻,眼神銳利如刀,緩緩開口,聲音在空洞的礦洞里回蕩:
    “身份確認。目標‘靈炬’,已成功轉移。”
    他身后的幾名持槍人員立刻上前,動作粗暴地將陸青璃從馬背上拽了下來!
    “你們干什么?!放開我!”陸青璃驚恐地掙扎,腳踝的劇痛讓她幾乎暈厥。
    沒有人理會她的叫喊。她被強行拖到那個冷峻男人面前。
    那個一路帶她來此的馭馬者也翻身下馬,終于摘下了兜帽。
    蓄能燈的光照亮了他的臉——年輕,面無表情,眼神空洞,仿佛沒有任何個人情感,只是完美執行命令的工具。他對著冷峻男人微微點頭:“‘裂隙’第三小隊,任務完成。目標無反抗能力,隨身物品已檢查,除一個無法打開的金屬盒外,無其他危險品。”他指了指陸青璃緊緊攥在手里的證據袋。
    “金屬盒?”冷峻男人目光掃過證據袋,微微挑眉,但沒有立刻深究,他的注意力回到了陸青璃身上,仔細地、仿佛審視物品一樣打量著她,特別是她手腕上黯淡的靈炬紋路。
    “很好。”冷峻男人點了點頭,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藏骸所丟失的重要‘資產’,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落到我們‘地痕裂隙’手里。真是…意外的收獲。”
    地痕裂隙?!
    又一個陌生的名字!但他們顯然知道藏骸所,并且將其視為對手!肯特說的“銹蝕齒輪”呢?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們不是銹蝕齒輪!你們是誰?!肯特呢?!他在哪里?!”陸青璃嘶聲喊道,巨大的欺騙感和恐懼讓她渾身發抖。
    “肯特?”冷峻男人嗤笑一聲,“你說的是苦鹽鎮那個有點小聰明的副隊長?他以為能用一次baozha和一點小把戲瞞天過海,把你送給西邊那些自以為是的‘齒輪匠’?可惜,他太小看苦鹽鎮,也太小看我們‘裂隙’的滲透能力了。”
    他走近兩步,冰冷的手指幾乎要觸碰到陸青璃的臉頰,被她厭惡地躲開。
    “從你踏入苦鹽鎮的那一刻起,你的動向就在我們的監控之下。羅伊那個蠢貨只想著鎮子的安全,但肯特…他的那點小心思和過往,早就被我們記錄在案。我們只是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敢動手,還差點成功了。幸好,我們一直在監視他。”
    陸青璃如墜冰窟。原來肯特的行動早已暴露!原來自己從頭到尾都沒有逃脫被控制的命運!只是從一個牢籠,跳進了另一個更未知、更危險的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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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我們是誰?”冷峻男人直起身,語氣帶著一種傲慢,“‘地痕裂隙’。我們挖掘舊世界的遺骸,也挖掘被掩埋的真相和力量。我們關注藏骸所很久了,他們對‘靈炬’如此大動干戈,甚至派出‘啞鴉’那樣的清道夫…你,和你手里的東西,價值遠超你的想象。”
    他揮了揮手:“帶走!嚴密看管!通知總部,‘貨’已到手,請求下一步指示!”
    “是!”兩名手下上前,用高強度塑料束帶反綁住陸青璃的雙手,給她戴上了一個粗糙的黑頭套,然后推搡著她向礦洞深處走去。
    視線被剝奪,只有腳下凹凸不平的地面和身邊粗暴的推力。絕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沒了她。她就像一件貨物,在不同的勢力之間流轉,沒有任何自主的權利。
    她被推著走了很長一段路,期間似乎換乘了某種地下軌道車,最終停了下來。
    頭套被摘掉。
    她發現自己被關進了一個金屬籠子里。籠子放置在一個更大的地下空間中央,周圍是各種她無法理解的陳舊機械和儀器,閃爍著幽暗的指示燈。空氣中有濃重的機油和臭氧味道。幾名穿著“地痕裂隙”制服的技術人員正在周圍的儀器前忙碌著,對她投來冷漠或好奇的一瞥。
    那個冷峻男人,似乎被稱為“凱勒隊長”,正站在一個巨大的主控臺前,聽著下屬的匯報。
    “…初步掃描顯示,目標生命體征穩定,靈炬印記處于休眠狀態,但底層能量讀數異常活躍,與數據庫記錄不符…”
    “…金屬盒材質無法分析,非已知任何元素或合金,內部結構完全屏蔽,所有穿透掃描無效…”
    “…已按照您的命令,向總部發送加密訊息,等待回復中。但此地信號極其微弱,且不穩定,可能需要重復發送或等待信號窗口…”
    凱勒隊長眉頭緊鎖:“加快速度!藏骸所不是傻子,啞鴉更不是。他們遲早會追蹤到這里!我們必須在他們找到之前,盡可能多的從這‘資產’身上榨出信息!”
    他猛地轉向籠子,盯著陸青璃:“女孩,你自己說。你是什么人?藏骸所為什么給你打上靈炬?這個盒子是什么?怎么打開?”
    陸青璃蜷縮在籠子角落,緊緊攥著金屬盒子,咬緊嘴唇,一不發。
    “不說是嗎?”凱勒隊長冷笑,“沒關系。我們有的是辦法。‘裂隙’最擅長的,就是撬開堅硬的外殼,掏出里面的核心。”
    他示意了一下旁邊的技術人員。
    一名技術人員推過來一臺帶著探針和電極的怪異儀器,探針發出輕微的嗡鳴,瞄準了籠子。
    “這是舊時代遺產修復常用的小工具,稍微調整一下參數,就能用來刺激神經末梢,放大痛覺…或者…讀取表層思維活動。”凱勒的聲音冰冷而無情,“希望你不會讓我們用到它的完整功能。”
    看著那閃爍著寒光的探針,陸青璃恐懼得渾身僵硬。
    就在這時!
    嘀——嘀——嘀——
    主控臺上,一個紅色的警報燈突然瘋狂閃爍起來!刺耳的警報聲瞬間響徹整個地下空間!
    “報告!檢測到高強度能量信號快速接近!來源…正上方!是穿透性掃描!”一名技術人員驚恐地大喊。
>>    “什么?!”凱勒隊長臉色劇變,“怎么可能這么快?!確定是藏骸所的信號特征嗎?!”
    “信號特征匹配度98%!是藏骸所的主動索敵脈沖!他們找到我們了!”
    轟!!!
    話音未落,一聲沉悶的巨響從頭頂傳來!整個地下空間劇烈震動!灰塵和碎石簌簌落下!
    “他們…他們在強行突破!上面是廢棄礦脈支撐點,很不穩定!”另一人尖叫。
    “全體戰斗準備!啟動所有防御措施!絕不能讓他們把人搶走!”凱勒隊長咆哮著拔出配槍,指揮手下沖向通往地面的通道入口。
    地下空間內瞬間亂作一團!技術人員慌忙躲避,戰斗人員則依托機械和設備構建臨時防線。
    陸青璃趴在籠子里,被震得東倒西歪,心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藏骸所…啞鴉…他們竟然真的追來了!而且是以如此暴烈的方式!
    激烈的交火聲立刻從通道方向傳來!能量武器的嘶鳴、實彈武器的咆哮、baozha聲、慘叫聲不絕于耳!藏骸所的攻擊兇猛得超乎想象!
    “頂住!給我頂住!”凱勒的吼聲在baozha聲中顯得聲嘶力竭。
    但防線顯然在快速崩潰。藏骸所的精銳,遠非“地痕裂隙”這些地下挖掘者所能比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