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帶著沙礫味道的風刮過黑石丘陵,卷起地上的塵土,打在臉上微微刺痛。遠方傳來幾聲悠長而凄厲的嚎叫,分不清是風穿過嶙峋怪石的聲音,還是某種掠食者真正的嘶鳴。
    藏骸所那巨大的、冒著縷縷黑煙的廢墟斷面,如同大地上一道剛剛撕裂、尚未結痂的丑陋傷疤,沉默地訴說著不久前的慘烈。站在其陰影之下,人類顯得如此渺小和無力。
    疤臉最后深深望了一眼那廢墟,眼神復雜,最終化為一片死寂的堅冰。他猛地轉過身,聲音沙啞低沉:“跟緊我,別掉隊。這里的路不好走,而且并不只有噬骸獸一種危險。”
    他沒有再多說一句廢話,選定了一個方向,便開始快速移動。他的步伐依舊矯健,卻帶著一種刻意壓抑的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昔日同伴未寒的尸骨之上。
    陸青璃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努力壓下胸腔里翻涌的悲慟與茫然,咬緊牙關跟上。她的身體依舊虛弱,神魂的刺痛在寒冷空氣的刺激下似乎更加清晰。但她強迫自己忽略這些,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疤臉的背影和周圍的環境上。
    離開藏骸所的廢墟范圍,真正的荒原展現在眼前。
    這里并非一馬平川。大地是暗沉的紅褐色,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碎石和起伏的坡地。奇形怪狀的黑色巖石突兀地聳立著,有的如同扭曲的巨人,有的則像蟄伏的怪獸,投下令人不安的陰影。枯萎、扭曲的植被零星點綴其間,早已失去生機,變得漆黑脆硬,一碰就碎。空氣中始終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鐵銹味和某種難以形容的腐敗氣息。
    疤臉對這里的地形似乎極為熟悉。他并非沿著直線前進,而是不斷利用地形掩護,穿梭于巖石陰影之間,避開開闊地帶。他的耳朵不時微微抖動,捕捉著風中任何一絲不尋常的聲響。
    陸青璃學著他的樣子,盡量放輕腳步,減少一切不必要的動靜。她的感官在緊張狀態下被放大,能清晰地聽到自己過快的心跳聲和兩人踩碎砂石的細微聲響。
    大約行進了小半個時辰,相對順利,并未遇到任何活物。
    就在陸青璃稍微放松一絲警惕時,前方的疤臉猛地停下腳步,舉起拳頭示意警戒,同時身體迅速貼靠在一塊巨大的黑石后面。
    陸青璃的心瞬間提起,也趕緊找掩體躲藏,屏住呼吸。
    前方是一片相對低洼的干涸河床。河床的對岸,幾道黑影正在緩慢地移動。
    那是三只人形的怪物,但肢體極度不協調地拉長,如同被強行扯開的傀儡。它們的皮膚是一種毫無生氣的灰白色,緊緊包裹著骨頭,幾乎看不到肌肉。頭顱奇大,沒有五官,只有一張裂開到耳根的、布滿細密尖牙的巨口,不時開合著,流出粘稠的唾液。它們的手指如同干枯的樹枝,末端是烏黑鋒利的指甲。
    它們似乎漫無目的地在河床對岸徘徊,動作僵硬而詭異,時而用那可怕的手指摳挖著地面,似乎在尋找什么。
    “‘枯嚎者’…”疤臉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只是氣流聲,“聽覺極其敏銳,視覺很差。被它們纏上會很麻煩,它們的叫聲能引來更多怪物。等它們走遠。”
    兩人緊緊貼著巖石,一動不動,甚至連呼吸都放到最緩。
    時間一點點過去,那三只枯嚎者依舊在河床對岸徘徊,似乎沒有離開的跡象。它們的動作雖然緩慢,但覆蓋的范圍卻不小,恰好擋住了他們前進的最佳路線。
    陸青璃感到小腿開始發酸,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讓她本就虛弱的身體有些吃不消。她忍不住稍微動了一下腳尖。
    就是這么一絲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摩擦聲——
    咔。
    一粒小石子被她踢動,滾落下去,發出了一聲在寂靜環境中顯得格外清晰的輕響!
    剎那間,河床對岸那三只枯嚎者所有的動作瞬間停止!它們那沒有面孔的頭顱齊刷刷地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那張開的巨口停止了流涎,整個軀干呈現出一種極致的“專注”姿態!
    “該死!”疤臉低罵一聲,知道隱藏已經失去意義。
    幾乎就在他罵聲出口的瞬間——
    “嗄——!!!”
    其中一只枯嚎者猛地仰起那可怖的頭顱,發出了第一聲尖銳到足以刺破耳膜的嚎叫!那聲音完全不似生物能發出,充滿了扭曲的痛苦和純粹的惡意!
    另外兩只枯嚎者也立刻跟上,三股尖銳的嚎叫疊加在一起,形成一種足以讓人精神崩潰的音波攻擊,猛地擴散開來!
    “跑!”疤臉一把拉起陸青璃,再也顧不得隱藏行跡,發足狂奔!
    必須在那嚎叫聲引來更多怪物之前,沖出這片區域!
    然而,那三只枯嚎者的速度遠超它們之前表現出來的僵硬!它們四肢著地,如同畸形的蜘蛛般,以驚人的速度越過干涸的河床,直撲而來!那尖銳的嚎叫始終不停,死死鎖定著兩人!
    它們的速度太快了!眼看就要追上!
    疤臉眼中兇光一閃,猛地將陸青璃向前一推:“繼續跑!別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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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己則驟然轉身,迎著那三只撲來的枯嚎者,戰刀出鞘,帶起一道凄冷的寒光!
    唰!
    刀光閃過,沖在最前面的一只枯嚎者那巨大的頭顱直接飛起,無頭的軀體依著慣性前沖了幾步才踉蹌倒地。
    但另外兩只已經撲到近前!枯瘦如柴卻鋒利無比的手爪直抓疤臉的面門和胸膛!
    疤臉怒吼一聲,戰刀舞動,格開抓向他面門的一爪,同時側身險險避開另一爪,刀鋒順勢劈下,將一只枯嚎者的手臂齊肩斬斷!
    烏黑的惡臭血液噴濺而出!
    那斷臂的枯嚎者仿佛毫無痛覺,剩下的另一只爪子依舊瘋狂抓撓!而被斬首的那只枯嚎者的無頭軀體,竟然也搖搖晃晃地重新站了起來,胡亂地揮舞著手臂!
    這些東西,除非徹底摧毀,否則根本不會停止!
    疤臉陷入了短暫的纏斗。他刀法凌厲,每一擊都能給枯嚎者造成重創,但這些怪物的瘋狂和不畏傷害的特性,讓他一時無法迅速脫身。
    而它們那刺耳的嚎叫,一刻未停!
    陸青璃向前跑出了一段距離,聽到身后激烈的打斗聲和持續的嚎叫,猛地停住腳步。她回頭看到疤臉被兩只(甚至可以說是三只)枯嚎者纏住,心急如焚。
    不能丟下他!而且這嚎叫聲持續下去,天知道會引來什么!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回想守炬人灌輸給她的信息,回想之前下意識引導靈炬的感覺。
    集中精神…感受那股力量…引導它…
    她-->>抬起右手,將手腕對準那幾只正在瘋狂攻擊的枯嚎者。神魂的刺痛再次襲來,但她死死咬住牙關,將所有意念集中于一點——
    凈化它們!讓那該死的嚎叫停下來!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