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氣氛正熱烈。

顧明剛剛敬完一圈酒，正準備歇口氣。

就在這時，門口負責通傳的下人，突然拔高了嗓門。

“韓……韓國公！李善長，李大人！”

“遣人送賀禮至——！”

這一聲通報，仿佛一道驚雷，在喧鬧的庭院中炸響。

整個院子，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動作都僵住了。

正在夾菜的，筷子停在半空。

正在喝酒的，酒杯送到嘴邊卻忘了喝。

正在高談闊論的，嘴巴張著，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了門口。

就連躲在里屋的沈陽，也聽到了這聲通報，猛地沖了出來，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沈萬三端著酒杯的手，微微一抖，幾滴酒水灑落在手背上，他卻渾然不覺。

他的眼中，同樣充滿了震驚。

李善長？

那個位列開國六公之首，被圣上倚為左膀右臂，號稱“文臣第一”的韓國公，李善長？

他怎么會給顧明送賀禮？

這……這怎么可能！

在場的所有官員，此刻大腦都陷入了一片空白。

他們之中品級最高的也不過五品，在李善長那種人物面前，連塵埃都算不上。

而現在，這位跺一跺腳整個大明官場都要抖三抖的巨擘，竟然給他們同僚送來了賀禮？

一時間，所有人看向顧明的眼神都變了。

震驚，疑惑，駭然，敬畏……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顧明站在原地，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微笑，只是那笑容里，多了一絲了然。

他心里門兒清。

李善長這是在主動向他示好。

或者說，是在向他背后的某種可能性，釋放善意。

這盤棋，還沒等自己開始落子，棋盤外的大手，就已經忍不住伸了進來。

“我……我沒聽錯吧？是……是韓國公？”

一個年輕官員的聲音帶著顫音，他使勁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得齜牙咧嘴。

不是做夢。

“李……李相國，他怎么會……”

“顧明……顧大人他……和韓國公有交情？”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顧大人不過五品，怎么可能攀上韓國公這棵參天大樹！”

竊竊私語聲，如同潮水般在人群中蔓延開來。

但很快，這些議論就變成了倒吸涼氣的聲音。

他們想到了一個更可怕的可能性。

李善長是什么人？

淮西勛貴集團的領袖，當朝第一權臣。

他給一個五品官送禮，只有一個可能。

這不是給顧明面子。

這是在給顧明背后的人面子！

而能讓李善長主動放下身段，用這種方式示好的人，整個大明朝，掰著手指頭都能數出來。

不，準確地說，只有一位。

當今圣上，朱元璋！

角落里，劉三吾正端著茶杯，輕輕吹拂著水面上的熱氣。

與其他人的驚駭不同，他的眼中，閃爍著一絲了然和恍悟。

他就說嘛。

圣上對這個顧明的態度，處處透著古怪。

現在看來，這哪里是寵信一個臣子那么簡單。

這分明是在給某些人，遞一個信號。

顧明，是圣上的人。

動顧明，就是動圣上。

看來，這朝堂的風，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