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煙槍!!!”
陳峰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仿佛要將胸腔里的所有空氣和血液都擠壓出來,帶著無盡的悲愴與暴怒,穿透了槍聲、狼嚎和baozha的喧囂,狠狠撞在每一個聽到它的人心上。
他眼睜睜看著那個平日里總是帶著幾分市儈笑容、關鍵時刻卻比誰都靠得住的老人,為了推開他,用他那并不寬闊、甚至有些佝僂的胸膛,迎向了致命的子彈。老煙槍倒下時臉上那抹復雜難的笑容,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瞬間刺穿了陳峰看似堅硬如鐵的心防。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變得粘稠而緩慢。
陳峰的眼前,老煙槍倒下的身影與記憶中那些在現代戰場上為他擋下子彈、倒在異國他鄉的戰友們的面孔重疊交錯。血與火,生與死,無力與悔恨……那種熟悉的、幾乎要將他吞噬的窒息感再次洶涌而來,那是深埋在他靈魂深處的戰場ptsd,是“龍刃”光環下不為人知的脆弱。
他的呼吸驟然變得粗重,眼球布滿血絲,握槍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骨節發白,微微顫抖。一股毀滅一切的沖動在他體內瘋狂叫囂,想要不顧一切地沖上去,將那個開槍的“獵犬”指揮官撕成碎片!
然而,就在這理智即將被怒火焚盡的邊緣,另一幅畫面強行擠入了他的腦海——是林晚秋那雙充滿擔憂和信任的眼睛,是趙山河、栓子、蘇明月,是所有信賴他、跟隨他的弟兄們,是烏仁圖雅薩滿那沉甸甸的囑托,是整個鄂溫部族那些需要保護的、茫然無助的眼睛!
他不能倒下!更不能被憤怒支配!他是陳峰,是“龍刃”,是這支隊伍的靈魂!他肩負著帶領大家活下去的責任!
“啊——!!”陳峰發出一聲如同受傷孤狼般的低吼,強行將翻騰的氣血和幾乎炸裂的情緒壓了下去!他猛地一咬舌尖,劇烈的疼痛和咸腥的血液味道讓他瞬間清醒了不少。
他不能辜負老煙槍用生命換來的機會!
幾乎在陳峰強行壓制內心風暴的同時,戰場上的形勢也因為狼群的全面介入而發生了決定性的轉變。
上百頭惡狼,在白狼“巴爾虎”那無聲的指揮下,展現出了令人膽寒的戰術性。它們不再是無腦的沖鋒,而是分成數股,如同訓練有素的輕騎兵,專門攻擊日軍和“獵犬”部隊的薄弱環節——danyao手、通訊兵、落單的士兵。它們利用林木和混亂的戰場環境,撕咬、拖拽,將完整的陣型切割得七零八落。
日軍的機槍雖然還在嘶吼,但在狼群悍不畏死、從四面八方發起的攻擊下,顯得顧此失彼。一名日軍擲彈筒手剛裝填好danyao,就被一頭從側面撲上的灰狼咬住了喉嚨,手中的擲彈筒摔落在地。日軍隊形大亂,士兵們驚恐地叫喊著,有的胡亂射擊,有的甚至開始向后潰退。
“獵犬”部隊雖然訓練有素,試圖組成圓陣抵御,但在狼群和仍在頑強阻擊的義勇隊、部族戰士的夾擊下,也顯得左支右絀。那名開槍擊中老煙槍的指揮官,此刻正被兩三頭格外健壯的頭狼重點“照顧”,他手中的魯格p08連連射擊,擊斃了一頭狼,但另一頭狼已經趁機撲近,一口咬住了他受傷的肩膀,劇痛讓他發出了凄厲的慘叫。
“撤!快撤!離開這個鬼地方!”日軍大尉看到局勢徹底失控,部隊士氣瀕臨崩潰,終于下達了撤退的命令。殘存的日軍士兵如蒙大赦,再也顧不得陣型和命令,丟盔棄甲,狼狽不堪地朝著來時的山谷入口潰逃而去。
“獵犬”指揮官見狀,知道事不可為,雖然極度不甘,但也明白再拖下去,他們這支精銳小隊很可能要全軍覆沒在這詭異的狼群口中。他用德語嘶吼著下達了撤退指令,剩下的幾名“獵犬”隊員邊打邊撤,憑借著精良的裝備和戰術素養,勉強擺脫了狼群的糾纏,跟著日軍潰兵一起,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敵人……撤退了!
圣山山谷,守住了!
戰場上,瞬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只剩下傷者的呻吟、狼群低沉的喘息,以及火焰燃燒的噼啪聲。
狼群并沒有追擊,它們如同接到指令的軍隊,在敵人退去后,便停止了攻擊,默默地退回到山林邊緣,一雙雙幽綠的眼睛在暮色中閃爍,注視著滿目瘡痍的戰場。那頭巨大的白狼“巴爾虎”站在一塊高聳的巖石上,銀色的瞳孔淡淡地掃過戰場,最終在陳峰身上停留了一瞬,隨即發出一聲低沉悠長的嗥叫,轉身沒入林海,其他的狼群也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戰斗結束了,但勝利的喜悅卻被沉重的悲傷所覆蓋。
陳峰踉蹌著沖到老煙槍身邊,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顫抖著手探向老人的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