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棚里的林晚秋聞聲,如同被注入了一劑強心針,猛地站起身,不顧一切地沖了出去。
陳峰帶著七名隊員,如同從地獄歸來的勇士,渾身沾滿雪泥,臉上帶著極度的疲憊,但眼神卻亮得驚人。他們成功地繞了一個大圈子,甩掉了可能的尾巴,終于在天亮前最黑暗的時刻,返回了營地。
“藥品!藥品拿到了!”王鐵錘第一時間將那個珍貴的包袱遞到沖過來的林晚秋面前。
林晚秋雙手顫抖地接過包袱,觸碰到里面硬質的藥盒時,眼淚再次涌出,但這一次是喜悅的淚水。“快!快拿進來!”
她幾乎是撲回了窩棚,在油燈微弱的光芒下,手忙腳亂卻又有條不紊地打開包袱。當她看到那些熟悉的磺胺粉藥瓶和阿司匹林藥片時,一直緊繃的神經幾乎要斷裂。希望,真的來了!
“熱水!干凈布!快!”林晚秋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尖銳,她迅速開始準備清創和用藥。
陳峰安排王鐵錘等人立刻休息警戒,自己則走到窩棚口,看著林晚秋忙碌的身影和趙山河那危在旦夕的狀態,心中充滿了后怕和慶幸。只差一點,只差一點他們就可能失去這位生死與共的兄弟。
“他怎么樣?”陳峰低聲問正在幫忙準備熱水的孫永貴。
“很不好……林姑娘說,再晚一兩個時辰,恐怕……”孫永貴搖了搖頭,臉上滿是慶幸,“隊長,你們回來得太及時了!”
陳峰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他走到一邊,靠著一棵樹坐下,強烈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但他還不能休息,腦子里還在回放著今晚發生的一切——假抗聯、陷阱、那個有節奏的敲擊、李正和吳老蔫……
“佐藤……”陳峰喃喃自語,眼神冰冷。這次交手,他險勝一局,但佐藤的毒計和滲透能力,讓他感到了更深的寒意。真正的抗聯在哪里?他們是否也面臨著同樣的陷阱?那個被俘車夫提供的有限信息,像碎片一樣在他腦海中盤旋,需要拼湊出更完整的圖景。
窩棚里,林晚秋已經開始了緊張的救治。她用煮沸冷卻后的雪水仔細清洗趙山河潰爛的傷口,膿血和腐肉被小心地清除,露出鮮紅的創面。然后,她將珍貴的磺胺粉均勻地撒在傷口上,用干凈的(相對而)布條重新包扎好。接著,她又將阿司匹林碾碎,混合著溫水,小心翼翼地喂趙山河服下。
整個過程,林晚秋全神貫注,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但她手上的動作卻穩定而精準。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需要保護的進步學生,而是一個在死神手中搶奪生命的戰士。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著,仿佛能聽到時間流逝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當天邊泛起第一絲魚肚白時,趙山河原本急促而微弱的呼吸,似乎變得稍微平穩了一些,額頭那燙手的溫度,也似乎有了一絲減退的跡象。
“體溫……好像在降……”林晚秋一直搭在趙山河額頭的手,感受到了一絲微弱的變化,她驚喜地抬起頭,看向陳峰,眼中充滿了血絲,卻閃爍著希望的光芒。
陳峰一直緊繃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如釋重負的緩和。他走上前,看了看趙山河雖然依舊蒼白但似乎不再那么死灰的臉色,重重地拍了拍林晚秋的肩膀。
“辛苦了,晚秋。”
林晚秋搖了搖頭,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但這一次,是喜悅和希望的淚水。
藥品,終于在最后關頭,發揮了作用。趙山河的性命,暫時從鬼門關被拉了回來。
然而,陳峰很清楚,危機遠未結束。趙山河需要時間恢復,而他們這支傷痕累累的隊伍,行蹤可能已經暴露,偽裝的“李正”支隊和真正的日軍絕不會善罷甘休。天亮了,意味著新的追殺即將開始。
他走出窩棚,望著逐漸亮起的天空,以及遠處那片他們剛剛逃離的、危機四伏的山林。藥品爭奪戰暫時告一段落,但冰原上的烽火,卻燃燒得更加猛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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