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為濃重,風雪雖歇,但寒氣仿佛凝結成了實質的冰針,無孔不入地刺穿著肌膚。山洞里,沒有人能真正安睡。陳峰、王栓柱和另外兩名挑選出來的隊員——外號“山貓子”的偵察兵和沉默寡但身手利落的“石頭”——已經準備就緒。他們檢查著所剩無幾的裝備:buqiang子彈壓滿彈倉,刺刀磨得雪亮,腰間別著僅有的幾枚手榴彈(部分是之前從日軍尸體上補充的),以及用于近身格斗的匕首。
另一邊,隼指派了一名同伴作為向導。此人代號“山貓”,身形瘦小,動作輕靈,眼神銳利,確實像一只善于潛伏的山貓。他同樣只攜帶了匕首和飛刀之類的冷兵器。
“地圖都記在腦子里了?”陳峰最后確認,目光掃過王栓柱三人。在無法攜帶圖紙的情況下,將復雜的地形和布防信息強行記憶,是特種兵的基本功,陳峰早已將隼提供的地圖細節反復灌輸給了他們。
“隊長,放心吧,錯不了。”王栓柱沉穩地點點頭。山貓子和石頭也用力眨了眨眼,表示沒問題。
“記住,這次是偵察,不是戰斗。”陳峰壓低聲音,語氣凝重,“我們的任務是確認排水溝的可行性、倉庫位置和守衛細節。除非萬不得已,不準開槍,不準暴露。”
“明白!”三人低聲應道。
陳峰又看向隼:“我們出發后,這里就交給你了。保持警戒,如果天黑前我們沒有回來……你們自行決定去留。”這話帶著訣別的意味,山洞內的氣氛瞬間更加壓抑。
隼深深看了陳峰一眼,點了點頭:“祝好運。我們會在這里等到明天正午。”
沒有更多的語,陳峰打了個手勢,五個人如同鬼魅般依次溜出山洞,迅速融入外面灰蒙蒙的晨靄之中。積雪在一定程度上掩蓋了他們的腳步聲,但每一步依然需要極其小心。
山貓在前面帶路,他對這片山地似乎異常熟悉,總能找到被積雪覆蓋、卻又相對好走的獸徑或者巖石棱線。他很少說話,只是偶爾用手勢指引方向,或者提醒注意腳下可能發出聲響的斷枝。
陳峰緊跟在后,一邊行進,一邊不斷觀察著周圍的環境,將實際地形與腦中的地圖進行比對校正。王栓柱、山貓子和石頭呈扇形散開在側后方,負責警戒和斷后。
一行人沉默而高效地在山林中穿行,越靠近黑石口方向,空氣中的緊張感就越發明顯。偶爾能聽到遠處傳來的隱約的狗吠聲,那是日軍軍犬的聲音。
約莫行進了一個多時辰,天色漸漸亮了一些,但依舊陰沉。山貓突然停下,蹲下身,指了指前方一片相對開闊、向下傾斜的山坡。
“下面就是黑石口谷地。”山貓的聲音壓得極低,“不能再往前了,鬼子在林子邊緣設有巡邏隊和暗哨。”
陳峰等人立刻依托樹木和巖石隱蔽起來。陳峰舉起望遠鏡(繳獲的日軍九三式),透過稀疏的林木向山坡下望去。
只見山谷中,一座由青石壘砌、略顯破敗的古代驛站建筑群坐落在幾條山道的交匯處。驛站四周被拉起了鐵絲網,主樓和東西兩座碉樓經過加固,露出了射擊孔。可以看到土黃色的日軍士兵身影在院內和碉樓上游弋。正如隼提供的情報所示,防御相當嚴密。
陳峰的視線重點搜尋著后院的位置。那里看起來相對平靜,但隱約能看到一個深入地下的入口,旁邊搭建了一個簡易的棚子,有兩個持槍的哨兵在棚子附近走動。
“看到那個地窖入口了嗎?”山貓低聲道,“應該就是那里。排水溝的入口在驛站東南方向,大約一里外的山腳下,被灌木叢掩蓋著。”
陳峰記下方位,又將望遠鏡對準了制高點“鷹嘴巖”。那里果然建有一個堅固的機槍工事,視野極佳,可以俯瞰整個驛站和周邊大片區域。
“巡邏隊多久一趟?”陳峰問。
“不確定,但很頻繁。大概一刻鐘到半小時就能看到一隊。”山貓回答,“我們必須盡快轉移到排水溝那邊,這里不能久留。”
五人小心翼翼地向東南方向迂回。這段路更加難走,需要避開可能存在的雷區(雖然這個時代日軍在野外據點不一定大規模布設正規地雷,但詭雷和陷阱是必然的)和巡邏路線。
有兩次,他們幾乎與日軍的巡邏隊迎面撞上,幸虧山貓經驗豐富,提前聽到了皮靴踩雪的聲音,眾人迅速潛伏到雪窩或巖石后,屏住呼吸,看著一隊隊鬼子兵端著上了刺刀的buqiang,呵著白氣從不遠處走過。
“媽的,小鬼子看得真緊。”山貓子等巡邏隊走遠,才低聲罵了一句,抹了把額頭驚出的冷汗。
終于,在接近正午的時候,他們抵達了山貓所說的排水溝入口附近。那是一條早已干涸、被雜草和灌木半掩埋的土溝,看起來荒廢已久,入口處結著厚厚的冰凌。
“就是這里。”山貓撥開一叢枯黃的荊棘,露出了一個僅容一人匍匐通過的洞口,里面黑黢黢的,散發著泥土和腐殖質的霉味。“里面情況不明,可能坍塌,也可能有動物巢穴,甚至……鬼子也可能知道這里,設了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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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峰看著這個幽深的洞口,仿佛看著一頭噬人的怪獸。他知道,一旦進去,就沒有回頭路了。
“我先進。”陳峰沒有任何猶豫。作為隊長和戰術核心,探路的危險必須由他承擔。
“隊長,讓我先!”王栓柱急忙道。
“服從命令。”陳峰看了他一眼,語氣不容置疑。他檢查了一下shouqiang,將匕首咬在嘴里,深吸一口氣,率先俯身鉆進了排水溝。
溝內狹窄、陰暗、潮濕。空氣污濁,帶著一股濃重的土腥味。溝壁是夯土和碎石,有些地方已經坍塌,需要小心扒開才能通過。腳下是凍硬的淤泥和碎石,爬行起來異常艱難。
陳峰如同一條靈敏的泥鰍,在黑暗中緩慢而堅定地向前移動,耳朵捕捉著任何細微的聲響,眼睛適應著黑暗,觀察著前方和兩側。王栓柱緊隨其后,接著是山貓、山貓子和石頭。
黑暗和壓抑的空間放大了所有的感官。每一次碎石滾落的聲音,都讓人心頭一緊。不知爬了多久,前方隱約傳來微弱的光線和流水聲?
陳峰示意后面的人停下,他小心翼翼地探出頭觀察。原來排水溝在這里與一條小小的地下滲水溪流交匯,溪水尚未完全封凍,在黑暗中汩汩流淌,光線是從上方一個破損的縫隙透下來的。借著這微光,陳峰看到前方溝渠似乎變得寬敞了一些,但也更加破敗。
他正準備繼續前進,突然,山貓從后面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腳踝。
“等等!”山貓的聲音帶著極度的警惕,“前面……有東西。”
陳峰立刻靜止不動。順著山貓指的方向望去,在昏暗的光線下,他看到在前方不遠處的溝壁上方,似乎橫著一根極細的、幾乎看不見的金屬絲線,絲線的一端連著一個不起眼的、掛在溝壁上的小鈴鐺!
絆索!警報裝置!
鬼子果然知道這條排水溝,并且在這里設下了陷阱!
陳峰后背瞬間驚出一層冷汗。如果剛才貿然前進,必然觸發警報!
他緩緩退后少許,對身后幾人打了個“有陷阱”的手勢。所有人都緊張起來。
“能拆除嗎?”陳峰用極低的聲音問山貓。對于這類機關,山貓似乎更有經驗。
山貓仔細觀察了一下,搖了搖頭:“鈴鐺連著線,線那頭不知道還有什么。強行拆除風險太大,很容易弄響。只能繞過去,或者……從下面挖過去。”
陳峰看了看溝底,凍土堅硬,挖掘需要時間和工具,而且動靜不小。
“繞過去。”陳峰當機立斷。他仔細觀察溝壁,發現設置絆索的地方,溝壁相對完整,但旁邊有一處因為滲水而變得泥濘松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