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余的日軍和偽軍頓時陷入了兩面夾擊的困境。偽軍首先崩潰了，發一聲喊，丟下武器四散奔逃。剩下的日軍雖然兇悍，但在失去指揮、被火力壓制、又遭到絕對優勢兵力的近距離沖擊下，抵抗迅速瓦解。
趙山河抱著歪把子機槍，猛地站起身，咆哮著：“小鬼子！你趙爺爺在此！”對著殘余的日軍瘋狂掃射。
戰斗很快進入尾聲。雪地上躺滿了日偽軍的尸體，鮮血染紅了白雪，顯得格外刺目。義勇軍的戰士們開始興奮地打掃戰場，收繳武器danyao，搬運大車上的物資。
“哈哈！陳隊長！痛快！真他娘的痛快！”雷萬霆提著滴血的大刀，大步走來，臉上洋溢著興奮的紅光，“你這法子真管用！咱們傷亡不到十個，就吃掉了他一個小隊！還得了這么多好東西！”
陳峰臉上卻沒有什么喜色，他走到那名被自己擊斃的日軍軍官尸體旁，蹲下身，仔細搜查。他從軍官的上衣口袋里，翻出了一個小巧的筆記本和幾張折疊的地圖。
翻開筆記本，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日文記錄和一些手繪的草圖。陳峰的日語水平僅限于軍事用途，閱讀有些吃力，但他能認出一些關鍵詞和地名。當他展開那幾張地圖時，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這些地圖比他們手中掌握的民用地圖要精細得多，上面清晰地標注了輝南、蒙江一帶的山川地形、村落分布。而更讓他心驚的是，其中一張地圖上，用紅筆圈出了幾個區域，旁邊用日文標注著“可疑分子活動區”、“抗聯潛在據點”。其中一個被重點標記的區域，距離他們目前的主要營地——黑瞎子溝，只有不到二十里！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了上來。
“陳隊長，怎么了？”雷萬霆見陳峰臉色不對，湊過來問道。
陳峰沒有回答，而是猛地站起身，厲聲喝道：“所有人！加快速度！只拿武器danyao和急需藥品糧食！其他笨重物資，全部放棄！十分鐘內，必須撤離戰場！”
他的命令讓剛剛還沉浸在勝利喜悅中的隊員們一愣。
趙山河不解：“隊長，這么多糧食和棉衣……”
“執行命令！”陳峰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我們可能暴露了！鬼子很快就會有援軍，甚至是飛機！”
他揚了揚手中的地圖和筆記本，對雷萬霆沉聲道：“雷首領，鬼子這次運輸，恐怕不只是送補給那么簡單。這個軍官，像是在進行地形偵察和抗聯勢力標注。我們的營地，可能已經在他們的懷疑名單上了！”
雷萬霆聞，臉色也變了，他雖悍勇，卻不傻。“他娘的！小鬼子夠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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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掃戰場的速度立刻加快，隊員們雖然不舍，但還是果斷放棄了大部分糧食和布匹，只攜帶了輕便的武器danyao和部分醫療用品。
十分鐘后，隊伍迅速撤離了伏擊地點，沿著預先勘察好的小路，向密林深處轉移。
就在他們離開后約半個小時，天空中傳來了飛機引擎的轟鳴聲。一架日軍的九四式偵察機低空掠過伏擊點上空，盤旋了幾圈，然后向著輝南縣城的方位飛去。
與此同時，輝南縣城，關東軍駐防司令部內。
佐藤英機少佐（即將晉升中佐）正坐在辦公桌后，擦拭著他的南部十四式shouqiang。他穿著筆挺的軍服，戴著金絲眼鏡，顯得文質彬彬，但鏡片后的眼神卻銳利如刀。
一名屬下快步走進來，立正敬禮：“少佐閣下！前往黑石嶺前哨站的補給小隊失去聯系已超過兩小時，偵察機在預定伏擊區域發現戰斗痕跡，確認小隊玉碎，物資被劫。”
佐藤英機擦拭shouqiang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仿佛早已預料到這個結果。他輕輕“嗯”了一聲，將shouqiang零件熟練地組裝起來。
“是誰干的？‘震三江’，還是……那只神秘的‘幽靈’？”他語氣平淡地問道。
“現場痕跡分析，戰術風格與近期多次襲擊皇軍的事件類似，高度懷疑是那支被稱為‘鐵血義勇隊’的武裝，首領代號‘幽靈’。此次‘震三江’部也可能參與。”
“‘幽靈’……陳峰……”佐藤英機低聲念著這個讓他寢食難安的名字。他站起身，走到墻邊巨大的軍事地圖前，目光落在了黑瞎子溝的區域。
“果然，你還是忍不住，對這塊誘餌下手了。”佐藤英機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一切盡在掌握中的笑意。
他轉過身，對屬下吩咐道：“給新京（長春）特高課別動隊發報，可以啟動‘鼴鼠’了。我要知道‘幽靈’的確切巢穴，和他身邊每一個人的詳細資料。”
“嗨依！”
屬下領命而去。
佐藤英機獨自站在地圖前，手指輕輕點著黑瞎子溝的位置，眼中閃爍著獵人般的光芒。
“陳峰君，游戲，才剛剛開始。你的現代戰術思維，在這個落后的時代，終究會敗給無孔不入的情報和絕對的力量。我會親手把你，和你在意的一切，都碾碎在這片白雪之下。”
……
黑瞎子溝，義勇軍秘密營地。
雖然成功撤離，繳獲頗豐，但陳峰心中那不安的預感卻越來越強烈。他獨自坐在臨時指揮所——一間用原木搭建的低矮窩棚里，就著松明子的光亮，仔細研究著從那日軍軍官身上繳獲的地圖和筆記本。
林晚秋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野菜粥走進來，輕輕放在他面前。“峰哥，先吃點東西吧。”
陳峰抬起頭，看到林晚秋關切的眼神，勉強笑了笑。“沒事，你先放著。”
林晚秋沒有離開，而是走到他身邊，看著他鋪在桌上的地圖，輕聲問：“有什么發現嗎？”
“你看這里，”陳峰指著黑瞎子溝附近那個紅圈，“鬼子的標注很準確。這絕不是一次普通的偵察就能做到的。”
“你的意思是……我們內部……”林晚秋的臉色微微發白。
“不一定是我們核心隊伍。”陳峰搖搖頭，“但肯定有人向鬼子泄露了我們的活動范圍。可能是附近的村民，也可能是……其他和我們有接觸的義勇軍隊伍里，混進了鬼子的眼線。”
他合上筆記本，揉了揉眉心，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涌來。不僅要面對明處的槍炮，還要時刻提防暗處的冷箭，這種精神上的消耗，遠比身體上的勞累更折磨人。
“晚秋，”他忽然問道，“最近營地周圍，或者和我們有來往的外圍人員里，有沒有發現什么異常？比如生面孔，或者誰的行為比較反常？”
林晚秋凝神思索了片刻，搖了搖頭：“暫時沒有發現。老煙叔那邊也一直盯著，沒聽說有什么不對勁。”
老煙槍憑借他多年混跡市井的經驗，負責營地內部的警戒和對外聯絡人員的甄別，一直是陳峰在反諜報方面的重要依靠。
“告訴老煙叔，再加派人手，暗中留意。特別是最近剛投奔過來的人。”陳峰叮囑道。
“好，我明天一早就去和他說。”林晚秋點頭。
就在這時，窩棚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趙山河掀開厚重的棉簾子闖了進來，臉上帶著壓抑不住的怒氣和一絲……慌亂。
“隊長！不好了！”
“怎么了？”陳峰心中一沉。
“剛……剛得到消息！”趙山河喘著粗氣，“‘震三江’雷大當家他們……出事了！”
“什么？！”陳峰猛地站起。
“他們撤回老營的半路上，遭到了鬼子優勢兵力的埋伏！據說……據說雷大當家當場戰死，隊伍……被打散了！”
仿佛一道驚雷在耳邊炸響！
陳峰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白天的勝利喜悅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墜入冰窟的冰冷和巨大的憤怒與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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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藤英機！這絕對是他策劃的！
他用補給隊做誘餌，真正的目標，不僅僅是偵察，更是要引出并重創，甚至消滅一股重要的抗日力量！而自己，竟然毫無察覺，還帶著兄弟們一頭撞了進去！
雖然雷萬霆部并非因他而覆滅，但這次聯合行動，無疑加速了暴露，給了鬼子可乘之機！
“隊長！現在怎么辦？”趙山河急聲道，眼中充滿了血絲。他雖然和雷萬霆有過爭執，但同為抗日武裝，兔死狐悲之感強烈。
陳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雷萬霆部覆滅，意味著他們失去了一支重要的側翼掩護力量，鬼子下一個目標，毫無疑問就是黑瞎子溝！
營地已經不安全了。
必須立刻轉移！
但是，在這寒冬臘月，帶著上百號人，還有傷員，轉移到哪里去？周圍的區域，還有哪里是安全的？鬼子既然能精準伏擊雷萬霆，是否也對其他可能的轉移路線了如指掌？
那個隱藏在暗處的“鼴鼠”，到底是誰？他是否已經將義勇隊下一步的動向，報告給了佐藤英機？
一個個問題，如同沉重的枷鎖，套在了陳峰的心頭。
他走到窩棚門口，掀開簾子，外面是漆黑的夜，凜冽的寒風呼嘯著灌進來，吹得松明子火光搖曳不定。
遠山如黛，隱藏在無邊的黑暗里，仿佛潛伏著無數噬人的猛獸。
陳峰緊緊握住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知道，最艱難的時刻，即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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