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山那句“你不愿意?”像一道驚雷,在蘇晚螢的腦海里炸響。
她猛地抬起頭那雙清澈的眸子里,寫滿了震驚、茫然還有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期待。
愿意嗎?
她不知道。
或者說,她根本沒資格去談什么“愿不愿意”。
她的家已經沒了父母生死未卜身后是豺狼虎豹般的追兵,腳下是隨時可能坍塌的深淵。
她就像一棵被連根拔起的浮萍,在時代的洪流中飄零,唯一的奢望不過是能找到一個暫時棲身的地方能活下去。
而眼前的這個男人這個粗獷得像野熊卻又強大得如同山神般的男人,是她唯一的生機。
他雖然語粗魯,嫌棄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但他也在她被村里人嘲笑時,用最霸道的方式維護她的尊嚴。
他雖然不是她想象中那種溫文爾雅的如意郎君。
但他給她的,卻是最渴望的——安全感。
以及一個能讓她在人世間立足的,名正順的身份。
蘇晚螢緩緩地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陰影,掩蓋住了她眼底復雜的情緒。
她知道,這不是一場關于愛情的婚姻。
這是,一場關于生存的交易。
但,她別無選擇。
而且,她也明白這是目前能保護自己的最好方式。
“我…我愿意。”
她的聲音很輕,很軟輕得像是被風一吹就會散掉但卻異常堅定。
林山看著她那副認命的模樣心里說不清是什么滋味。有那么一瞬間他竟然覺得,自己像個趁人之危的強盜。
但他很快就將那點莫名其妙的情緒給壓了下去。
這是最好的選擇。對她好,對自己也好。
“那明天一早我們就去鎮上。”林山沉聲說道“你準備準備就…就拿上你那個裝書的箱子,別的,什么都不用帶。”
蘇晚螢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么。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天邊剛泛起魚肚白,林山就早早地起了床。
他把家里那口唯一的,也是最干凈的鐵鍋刷了又刷,然后熱了點昨天剩下的肉湯就著從林子里采摘的野菜胡亂地吃了點。
蘇晚螢也已經穿戴整齊還是那身洗得發白的舊衣服,唯一的區別是她的頭發被梳理得很整齊用一根黑色的頭繩扎成了一條簡單的麻花辮,搭在肩頭。
她手里,緊緊地抱著那個沉甸甸的舊木箱。
那里面,裝著她所有的書也是她唯一能拿出來的“嫁妝”。
林山看了一眼她懷里的木箱沒有說話。他拿起院子里那輛獨輪車,上面放了一捆用來遮蓋的稻草然后對蘇晚螢說道:“走吧。”
獨輪車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艱難地前行。
林山在前面推著車,蘇晚螢則坐在車上抱著她的木箱任由顛簸。
她能感受到,周圍那些從村莊里投過來的、八卦的、好奇的、探究的目光。
她沒有抬頭只是將頭埋得更深了,仿佛這樣就能把自己徹底隱藏起來,不讓任何的目光觸碰到。
一路無話,氣氛依舊尷尬。
終于一個多小時后,兩人來到了青山鎮的公社大院。
公社大院里此時已經有不少人在排隊辦事,大多是來開介紹信、辦證明的村民。
林山推著車帶著蘇晚螢,來到了“婚姻登記”的窗口。
負責登記的是個五十來歲板著一張臉的矮胖大媽,姓李是公社里出了名的“鐵面無私”。
她抬起眼皮,掃了一眼面前這對奇怪的組合。
一個身材高大,面膛黝黑眼神銳利得像只野狼的年輕漢子。
一個面色蒼白,身形瘦弱像只受驚的小鹿還穿著一身打補丁的舊衣服的年輕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