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散盡,暗蓄死士的計劃在極度隱秘中穩步推進,如同一株毒草,在黑暗的土壤中悄然生長。與此同時,趙云并未忘記利用當前袁紹集團內部的固有矛盾,為其添柴加火,制造混亂。一個分裂、內耗的河北,遠比一個鐵板一塊的河北,更有利于劉備集團的潛伏與未來的脫身。
袁紹集團內部,以審配為首的河北本土派和以郭圖、辛評為首的潁川派之間的斗爭,早已是公開的秘密。雙方在權力、資源、政策(如對曹操是急攻還是緩圖)上爭執不休,互相傾軋。袁紹本人性格優柔寡斷,又好謀無斷,常常在雙方之間搖擺,更助長了這種內斗風氣。
趙云深知,這股暗流,是可以利用的絕佳工具。他不需要直接對抗袁紹,只需巧妙地撥動派系斗爭的琴弦,便能奏響混亂的樂章。此計的關鍵在于“匿名”與“巧妙”,絕不能引火燒身。
這一日,鄴城最大的酒肆“醉仙樓”內,三教九流,魚龍混雜。二樓雅座,幾位看似普通的商賈正在飲酒閑談,聲音不大,卻恰好能讓鄰桌幾位看似袁紹軍中低層軍官的客人隱約聽見。
“王兄,聽聞近日主公(袁紹)欲調撥一批軍械至青州大公子(袁譚)處,以加強邊防,卻被審別駕(審配)以‘庫藏不足,需優先保障南線對抗曹操’為由,硬生生卡住了。”一名胖商人壓低聲音道。
“哦?有這等事?”另一瘦高商人故作驚訝,“青州北臨公孫,確需加強武備。審別駕此舉,莫非是因大公子與郭公則(郭圖)走得近些?”
“噓!慎!”胖商人連忙示意,眼神卻瞟向鄰桌的軍官,“此事蹊蹺啊。我還聽說,郭公則對此極為不滿,在軍中揚,說某些人挾私報復,不顧大局,欲斷大公子臂助云云……”
鄰桌的幾位軍官,顯然是袁譚或郭圖一系的人馬,聞頓時豎起了耳朵,臉色陰沉下來。軍中派系斗爭,他們身處其中,自然敏感。這番“閑談”,如同火星,落在了干燥的柴堆上。
幾日后,在另一處士子聚集的茶社,類似的場景再次上演。幾位文士模樣的“客人”,議論著即將進行的官員考核。
“李兄,此次吏部銓選,聽聞審正南(審配)力主提拔其族侄審榮為巨鹿太守,而那位置,原本辛仲治(辛評)的門生志在必得。這下,潁川諸公怕是要跳腳了。”
“唉,黨同伐異,豈是治國之道?長此以往,河北人才寒心吶!聽聞郭公則已向主公進,直用人當唯才是舉,豈可任人唯親?”
這些經過精心設計的“流”,通過糜竺手下那些善于偽裝、散布消息的“伙計”,在酒肆、茶樓、坊市、甚至低級軍官聚會的營房附近,悄然傳播。內容真真假假,都緊扣審配與郭圖兩派當前實際的矛盾點,加以夸大、扭曲,或憑空制造一些看似合理的“沖突”。
流的可怕之處,在于它難以溯源,卻極易發酵。很快,關于審配如何打壓潁川人士、克扣袁譚軍需,以及郭圖如何結黨營私、誹謗河北功臣的種種說法,開始在鄴城的中下層官吏和軍士中流傳開來。
起初,審配和郭圖等人或許對此不屑一顧,認為是無聊謠。但當這些謠開始影響到具體事務時,他們便無法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