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蔡縣的吊橋還沒完全放下,一名斥候就騎著快馬如離弦之箭般沖來,馬韁勒得幾乎崩斷,人撲在馬頸上嘶吼:“報——趙軍主力兵臨城下,距城不足三里!”
消息如驚雷滾過蔡縣,陸景恒與各路封君不及穿戴整齊,便提著甲胄匆匆登上城樓。剛扶著城垛站穩,就見遠處平原被黑壓壓的人影覆蓋,如濁浪般向城池涌來,塵土被馬蹄踏得沖天而起,遮得朝陽都失了光彩,連大地都在馬蹄聲中微微震顫,城磚縫里的細土簌簌往下掉。
陸景恒摸出單孔望遠鏡,卡在臉上的鬼臉面具卡座里——這面具是他特意打造,既遮面容保神秘,又能穩穩固定器械。鏡頭拉近,趙軍的剽悍與肅殺瞬間撞入眼底:士兵們個個身形精悍、眼神銳利,身上雖多是鞣制緊實的皮甲,卻并非僅有胸甲,小臂套著皮質護臂,小腿綁著麻布裹腿,甲片邊緣雖有磨損,卻都用銅釘加固得牢靠,沾著的泥污下隱約可見打磨光滑的甲面。
跟在隊列后的民夫雖不如士兵齊整,卻也穿著厚實的短褐,腳蹬草編鞋,腰間別著短刀或鋤頭——顯然是經過簡單武裝的輔兵。比起平陽關一戰中甲胄精良的秦軍,趙軍裝備確實樸素,可他們手中戈矛都磨得寒光凜冽,不少人背上還挎著牛角弓,箭囊里的箭矢排列整齊,眼神里透著常年征戰的狠勁,一看就是能征善戰的戍邊精銳。
“這些都是趙國北境戍卒,常年跟胡人廝殺,裝備雖比不得秦軍奢華,卻都是經得住實戰的硬家伙。”李將軍松開攥緊的佩劍,語氣凝重了幾分,“你看他們隊列齊整,扎營章法老練,定是由久經沙場的校尉帶隊,絕不可小覷。”
陸景恒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趙軍已在城下鋪開陣仗安營。數千民夫掄著鐵鏟銅鋤,很快挖出兩道丈許寬、八尺深的壕溝,溝底密密麻麻插滿削尖的圓木,木尖淬過黑泥,在晨光里泛著陰鷙的光,活像一排倒豎的獠牙。壕溝后,士兵們扛著碗口粗的樹干,用浸過松脂的藤蔓捆扎成兩丈高的木柵欄,每隔十步留個了望口,幾名身手矯健的士兵踩著木梯搭哨塔,頂端的“趙”字大旗一升起,整支軍隊的氣勢都凝實了幾分。
營中尖頂帳篷也快速支起,都是粗麻布縫的舊帳,邊角打著層層補丁,風一吹就鼓得像漏風的麻袋,民夫們趕緊在帳外挖起半尺深的排水溝,免得雨水泡了營帳。最外圍的巡邏兵肩扛戈矛,腳步踏得沉穩,腰間銅劍碰撞的“叮叮”聲在曠野里傳得極遠,整個營地看似雜亂,實則攻防有序,像一頭蜷起爪子的猛虎,正蓄勢待發。
“李將軍,若你是趙軍主將,糧草會藏在哪?”陸景恒放下望遠鏡,目光仍鎖在趙軍營地上。李將軍抬手直指營地中央:“必在中軍!中軍有精銳親衛護著,最是穩妥。但老卒都懂狡兔三窟,后軍定然還留著一份應急糧,既防斷糧,也防敵軍一鍋端了命脈。”
周圍封君紛紛附和,一名絡腮胡封君拍著城墻嘆道:“趙某當年在長平跟趙軍打過仗,他們把糧草看得比命還重,從來都是明暗兩處藏著,絕不會給人可乘之機。”陸景恒緩緩點頭,指尖在城磚上輕叩——趙軍的心思,果然沒跳出他的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