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救援隊抵達時,看到的是一片超乎想象的景象。
原本寧靜的居民區,此刻像是被無形巨獸啃噬過一般。以梁銘家所在的單元樓為中心,直徑三百米范圍內的建筑大多結構崩毀,外墻融化扭曲,地面呈放射性焦黑裂痕。空氣中彌漫著電離臭氧的刺鼻氣味和某種更深層、令人靈魂不安的“規則灼傷”感。
溫若依跪在廢墟邊緣,懷中抱著昏迷的辰寶,淡金色的生命場如同風中殘燭般明滅不定。她的衣服多處破損,臉頰、手臂上都有細小的劃傷和灼痕,嘴角殘留著血跡。但她的眼睛卻異常明亮,死死盯著前方那個從廢墟中走出又倒下的身影。
“梁銘……”
她嘶啞的聲音被淹沒在救援車輛的轟鳴中。
星樞直屬醫療隊的反應最快。八名身著銀白色防護服、佩戴特殊呼吸過濾器的醫務人員從懸浮醫療車上躍下。他們攜帶的設備并非普通醫療器械,而是專為高維能量損傷和規則創傷設計的“靈樞穩定艙”與“規則編織儀”。
“溫議長,請先接受檢查!”為首的醫療官是個三十余歲的干練女性,代號“璇璣”。她一眼看出溫若依的狀態不對勁——生命場雖弱,卻有著某種詭異的“過度燃燒”征兆。
溫若依卻掙扎著站起:“先救他……我沒事……”
話音未落,她身體一晃,眼前發黑。強行激發生命護盾、承受規則沖擊余波,再加上極度的情緒波動,已讓她瀕臨極限。
璇璣當機立斷:“第三小隊,護送溫議長和……那只貓去二號醫療車!第一小隊,跟我來!”
四名醫療隊員小心卻迅速地扶住溫若依,將她帶上另一輛醫療車。辰寶被輕柔地接過,放入一個特制的生命維持箱中——星樞早已注意到這只貓的不凡,為它準備了應急預案。
璇璣帶領的小隊則沖向梁銘倒下的位置。
距離還有十米時,一股無形的阻力突然出現。空氣仿佛凝固成膠質,每前進一步都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更為可怖的是,他們佩戴的能量探測器瞬間爆表,發出尖銳的過載警報后直接燒毀。
“規則逸散場……強度至少是‘災難級’!”一名隊員驚駭道。
璇璣咬牙:“啟動‘錨定協議’!我們不能讓道祖的規則繼續無序擴散!”
隊員們迅速從裝備箱中取出八根銀白色的金屬樁,按照特定方位插入地面。金屬樁頂端亮起幽藍色的符文,彼此間連接成一張能量網絡,勉強將那片區域的規則逸散約束在一定范圍內。
但梁銘周圍三米,依然是一片“絕域”。
透過扭曲的光線,璇璣看到那個曾經在會議上沉穩如山的男子,此刻躺在焦黑的土地上。他身上的衣物早已化為飛灰,取而代之的是一層由規則裂痕組成的、不斷流淌著淡金色光輝的“外殼”。那些裂痕如同活物般蠕動、延伸、又試圖彌合,每一次變化都帶起空間細微的震顫。他的面容在光輝中模糊不清,只有偶爾露出的皮膚上,布滿了蛛網般的金色紋路。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呼吸——或者說,規則脈動。時而急促如狂風暴雨,時而微弱如風中殘燭,極不穩定。
“報告指揮中心,”璇璣接通加密頻道,聲音沉重,“目標區域規則污染等級s級,無法靠近。道祖處于深度規則崩潰邊緣,建議立即啟動‘歸源協議’!”
指揮中心內,墨羽的投影面色鐵青:“批準啟動!不惜一切代價穩定道祖狀態!玄誠子道長,您那邊的‘周天星斗大陣’能否提供支援?”
玄誠子早已在另一處陣法核心待命:“老道已調動剩余地脈靈機,但需要精準坐標引導!”
“王浩,立刻計算最佳能量導入節點!”墨羽轉向另一個屏幕。
王浩雙眼布滿血絲,手指在虛擬鍵盤上舞出殘影:“正在計算……目標規則場極度紊亂,需要找到‘共振薄弱點’……有了!坐標已發送!”
幾乎同時,八根銀白金屬樁開始按照特定頻率振動。遠方,肉眼不可見的星圖在城市上空隱約浮現,一道純凈的、源自地球本源的青金色能量流,如同天瀑般從天而降,精準地灌注到梁銘身側的一個特定點。
那是王浩計算出的、目前唯一能與梁銘紊亂規則產生正向共振的“錨點”。
青金色能量注入的瞬間,梁銘身上的金色裂痕驟然爆發出刺目光芒!一股更加強烈的規則風暴以他為中心爆發開來!
“退!”璇璣厲聲喝道。
醫療小隊疾退,八根金屬樁中的三根當場崩碎,剩余的也布滿了裂紋。
但風暴只持續了三秒。
三秒后,光芒收斂。梁銘身上的裂痕不再無序蔓延,而是開始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向內收縮、彌合。他的呼吸——規則脈動——也逐漸趨于平穩,雖然依然虛弱,但至少不再瀕臨崩潰。
“穩定了!”璇璣長舒一口氣,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立即轉移至‘歸墟’醫療中心!”墨羽下令,“啟動最高等級保密協議,現場交由‘清潔組’處理!”
“歸墟”是星樞在地球深處秘密建造的、專用于收治“規則級傷員”的醫療設施。它位于地幔與地殼交界處的一個天然規則穩定區內,外部有層層偽裝和防護。
懸浮醫療車啟動反重力引擎,載著梁銘、溫若依和辰寶,在另外四輛武裝護衛車的護送下,悄無聲息地駛離已成廢墟的家園,沒入城市地下交通網絡的一個隱秘入口。
地面現場,“清潔組”迅速展開工作。他們使用特殊的規則中和劑噴灑,操縱大型機械清理廢墟,同時釋放記憶模糊場域,配合早已準備好的“特大燃氣管道baozha”新聞通稿,將這場驚心動魄的規則襲殺,掩蓋在世俗的“意外事故”之下。
兩小時后,新聞開始播報:“我市某老舊小區因地下燃氣管道年久失修發生特大baozha事故,目前已造成十七人輕傷,無人死亡。有關部門已介入調查,全市展開燃氣管道安全排查……”
絕大多數民眾對此深信不疑,只有極少數敏感者隱約覺得那baozha的規模和破壞模式有些“不對勁”,但也無法深究。
真正的風暴,在地下深處醞釀。
第一百四十日:歸墟療傷,暗影浮動
“歸墟”醫療中心,第七特護單元。
這是一個完全由銀白色高維合金構成的球型空間,直徑約五十米。墻壁、地板、天花板都流淌著柔和的乳白色光暈,那是高度濃縮的規則穩定場。房間中央,一個三米見方的透明晶體艙懸浮在半空,艙內充滿了淡藍色的、富含規則修復因子的凝膠狀物質。
梁銘就浸泡在這凝膠中。
他身上的金色裂痕已不再發光,但依然清晰可見,如同瓷器上無法彌補的裂紋。他雙目緊閉,面容平靜,仿佛只是沉睡。但晶體艙外連接著的數十條管線,以及屏幕上不斷滾動的、復雜到令人眼花的生理和規則參數,揭示著他狀態的嚴峻。
“規則本源損傷度:47%。”
“規則織網連接穩定性:31%。”
“高維能量親和性:下降58%。”
“生命體征:維持基礎水平,意識深度沉眠。”
璇璣站在主控臺前,看著這些數據,眉頭緊鎖。她身旁站著剛從緊急治療中恢復過來的溫若依。
溫若依換上了醫療中心的白色病服,臉色依然蒼白,但眼神已恢復清明。她身上的外傷已基本愈合,只是生命場仍顯虛弱。辰寶趴在她腳邊的一個特制軟墊上,呼吸平穩,但同樣沒有醒來——它似乎也承受了部分規則沖擊,進入了某種自我保護性的休眠。
“璇璣醫生,他……”溫若依的聲音有些顫抖。
“溫議長,”璇璣轉身,語氣盡量溫和但專業,“道祖的情況……很復雜。他的‘傷’,并非普通意義上的肉體或能量創傷,而是規則層面的‘結構性損傷’。”
她調出一幅三維投影,展示梁銘的規則之軀模擬圖。那原本應該是一個完美、和諧、流轉不息的多維結構體,如今卻布滿了黑色的“斷裂帶”和灰色的“紊亂區”。
“強行湮滅敵方規則武器、高速連續作戰、再加上這次以身為盾的硬撼,三重疊加,導致他的規則之軀承受了遠超負荷的沖擊。”璇璣指著那些斷裂帶,“這些是已經‘斷開’或‘扭曲’的規則連接,相當于我們神經系統的斷裂或錯位。而那些紊亂區,則是規則信息流混亂、失去秩序的區域。”
“最麻煩的是這里,”她放大心臟位置的區域,“道祖的‘規則核心’——相當于他的力量源泉和意識錨點——出現了細微但不容忽視的‘裂痕’。這導致他的規則本源在緩慢但持續地‘泄漏’,自我修復能力大幅下降。”
溫若依的心一點點沉下去:“那……治愈的幾率有多大?需要多久?”
璇璣沉默了幾秒:“如果只是依靠‘歸墟’的設備和地球本身的規則滋養,初步穩定需要至少一個月,完全修復……可能要以‘年’為單位計算。而且,即便修復,他的實力能否恢復到巔峰,也是未知數。”
“一年……甚至更久?”溫若依踉蹌一步,扶住控制臺邊緣。
在這個敵人虎視眈眈、隨時可能發動下一輪攻擊的時刻,梁銘這個最強者倒下一年?那意味著什么,她不敢細想。
“就沒有……其他辦法嗎?”她看向晶體艙中沉睡的愛人,眼中涌起水霧。
璇璣猶豫了一下,低聲道:“理論上……存在一種‘加速修復’的可能。但風險極大。”
“什么可能?”
“尋找與道祖規則本源‘高度同頻’的外部能量源,進行‘規則共鳴灌注’。這可以大幅加速斷裂帶的連接和紊亂區的梳理。但問題是,第一,這種能量源極其罕見;第二,共鳴過程需要道祖的意識至少保持‘淺層清醒’來引導,否則外源能量反而可能加劇紊亂;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灌注過程中,道祖的規則核心會對外完全‘敞開’,一旦受到干擾,后果不堪設想。”
溫若依怔怔地聽著。高度同頻的能量源?梁銘的規則源自星海,浩瀚深邃,地球上去哪里找這樣的能量源?而且他現在深度沉眠,如何保持“淺層清醒”?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旁聽的玄誠子投影突然開口:“或許……老道知道一個可能的能量源。”
“什么?”溫若依和璇璣同時看向他。
玄誠子捋了捋胡須,眼中閃過思索的光芒:“溫議長,您可還記得,前日蘇晴發現的、那個擁有特殊‘秩序凈化’波動的少年,陳星?”
溫若依點頭:“記得,他怎么了?”
“老道這幾日仔細研究了蘇晴傳回的數據,并與古籍中的一些記載對比。”玄誠子緩緩道,“那種‘清澈穩定’、帶有‘凈化’意味的規則波動,極像上古傳說中的‘先天道體’或‘規則明鏡體’。”
“先天道體?”
“這是一種極其罕見的體質,并非后天修煉所得,而是天生與天地規則有著極高的親和性,且自身規則場純凈無瑕,猶如明鏡,能映照、疏導、甚至‘凈化’周圍的規則紊亂。”玄誠子解釋道,“若那少年真是此體質,他的規則波動,很可能與道祖受損后、最需要‘秩序梳理’的那部分規則產生高度共鳴!”
溫若依眼睛亮起:“您的意思是……陳星的規則力量,可能幫助梁銘修復?”
“只是理論上的可能。”玄誠子謹慎道,“而且,那孩子自己顯然還未覺醒,力量微弱。要讓他成為合格的‘能量源’,需要引導、激發他的潛能。這個過程本身就有風險,更不用說后續的共鳴灌注了。”
希望的光芒剛燃起,又被現實的困難壓了下去。
就在這時,王浩的投影急匆匆地接入:“打擾!緊急情報!”
他的臉色異常難看:“我們分析了敵方這次攻擊的完整數據。那道光束……不是普通的規則武器。它的能量特征中,檢測到了微弱的‘因果鎖定’和‘命運擾動’痕跡!”
“因果鎖定?命運擾動?”璇璣皺眉,“什么意思?”
“意思是,那武器不僅在物理和規則層面鎖定目標,”王浩深吸一口氣,“它還涉及更高維的因果律層面!它會自動追蹤與目標有‘強因果聯系’的存在!我們推測,敵人的第一目標確實是梁哥,但第二、第三順位目標,很可能是與梁哥因果糾纏最深的——溫議長您,甚至可能是梁哥的父母!”
溫若依渾身一冷。
王浩繼續道:“更糟糕的是,這種攻擊會留下‘因果標記’。雖然梁哥擋住了絕大部分威力,但武器本身附帶的‘命運擾動’可能已經生效。簡單說,被這種武器攻擊過的人及其強關聯者,在未來一段時間內,會更容易遭遇‘厄運’或‘意外’——這是規則層面的概率偏移!”
房間內陷入一片死寂。
敵人不僅手段狠毒,連攻擊都附帶了如此陰險的后續效果。
“必須立刻加強對梁銘父母和所有核心人員的保護!”溫若依反應過來,急切道。
“已經在做了。”墨羽的投影也出現在房間,“梁銘父母所在的第三安全屋已提升至‘絕對堡壘’等級,二十四小時有精英特勤隊守護。所有‘種子’和核心工程人員的安保措施也已全面升級。”
他頓了頓,看向晶體艙中的梁銘,聲音低沉:“但這一切都是治標不治本。道祖的傷勢,是我們目前最大的軟肋。敵人既然能發動一次這樣的精準斬首,就可能發動第二次、第三次。我們必須盡快讓道祖恢復戰斗力,或者……找到能暫時替代他震懾敵人的手段。”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梁銘身上,以及玄誠子提到的那個可能——陳星。
第一百四十一日:喚醒計劃,暗流下的微光
經過一整夜的緊急研討和風-->>險評估,一個代號為“明鏡”的計劃雛形誕生了。
計劃分為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在不引起陳星本人及其家庭警覺的前提下,對其進行全面的規則潛質評估和溫和引導,驗證其是否真為“先天道體”,并嘗試激發其部分潛能。
第二階段:若第一階段成功,則在梁銘狀態允許的前提下,嘗試建立陳星與梁銘之間的規則共鳴連接,進行小規模、低強度的“秩序梳理”測試。
第三階段:若測試成功,則進行完整的“規則共鳴灌注”,加速梁銘的修復。
整個過程必須絕對保密、絕對謹慎。因為陳星本身是無辜的普通少年,不能讓他過早卷入這場殘酷的戰爭;同時,梁銘的規則核心在灌注期間極度脆弱,任何干擾都可能導致災難性后果。
負責執行第一階段的是蘇晴和王浩。
蘇晴因為自身生命共鳴能力的特性,最容易與陳星這樣的“秩序凈化”體質產生親和。而王浩則負責技術支持和監控,確保整個過程在完全可控的范圍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