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的波瀾壯闊,終究化作了床頭鬧鐘的清脆鈴聲。
梁銘從沉睡中醒來,映入眼簾的不是流淌的規則極光,而是透過淺色窗簾縫隙灑進來的、帶著淡淡暖意的晨光。他微微動了動,手臂上傳來的重量和溫度讓他瞬間清醒,也讓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填滿。
溫若依像只慵懶的貓咪,蜷縮在他懷里,睡得正沉。她的長發鋪散在枕頭上,有幾縷調皮地搭在他的手臂上,臉頰透著健康的紅暈,呼吸均勻綿長。褪去了“議長”的威儀與引領文明的光環,此刻的她,只是一個依偎在愛人懷中、睡得毫無防備的姑娘。
梁銘沒有立刻起身,甚至連呼吸都放輕了些,生怕驚擾了這份寧靜。他靜靜地凝視著她,目光描摹著她熟悉的眉眼,那長長的睫毛,挺翹的鼻尖,還有微微嘟起的、總是帶著幾分倔強又柔軟的唇。千年的等待與星海的征戰,仿佛都只是為了換回此刻,晨光中,她在身旁。
這種感覺,比他執掌宇宙規則,構筑星門織網,更加真實而撼動心魄。
過了不知多久,溫若依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初醒的迷茫在她眼中只停留了一瞬,隨即便被身邊人的身影和溫度驅散,取而代之的是滿溢的安心與幸福。
“早。”她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和甜糯,像羽毛輕輕搔過梁銘的心尖。
“早,若依。”梁銘低下頭,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睡得好嗎?”
“嗯。”溫若依在他懷里蹭了蹭,找到一個更舒服的位置,懶懶地不想動,“有你在,睡得特別沉。”那些關于星海責任、文明未來的重擔,在彼此相擁的體溫中,似乎都暫時卸下了。
兩人又溫存了片刻,直到窗外的陽光越來越亮,樓下隱約傳來小區早起的嘈雜聲——汽車的引擎聲、鄰居的打招呼聲、小販隱約的叫賣聲——這些曾經在星際航行中覺得遙遠而瑣碎的聲音,此刻聽來卻充滿了鮮活的生命力。
“該起床了,”梁銘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今天說好了,要去看看爸媽。”
“啊!對!”溫若依一下子清醒過來,有些懊惱地拍了拍額頭,“差點忘了!快起快起!”
她掀開被子跳下床,動作麻利地沖進洗漱間,嘴里還念叨著:“得早點去,媽昨天還說買了最新鮮的排骨,要給你煲湯喝呢!”
梁銘看著她風風火火的背影,忍不住失笑。那個在星筵上侃侃而談、在燈塔前光芒萬丈的溫議長,此刻只是一個擔心回家晚了媽媽會嘮叨的普通女兒。
他也起身,走到窗邊,“嘩啦”一聲拉開了窗簾。盛夏清晨的陽光瞬間涌滿了整個房間,帶著植物清香和微微燥熱的空氣撲面而來。樓下,是老舊的居民小區,斑駁的墻壁上爬滿了郁郁蔥蔥的爬山虎,幾個老人正在樹蔭下打著太極,偶爾有自行車叮鈴鈴地駛過。
這就是他們的“家”。不是星樞那宏偉的寰宇觀星閣,也不是規則織網籠罩下的任何一顆殖民星球,只是地球上一個普通城市里,一個充滿了煙火氣的、小小的角落。
洗漱完畢,溫若依扎了個利落的馬尾,換上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整個人清爽得像個剛出校門的大學生。她看到梁銘還穿著睡衣站在窗邊,走過去從后面抱住他的腰,臉貼在他寬闊的背上。
“看什么呢?”
“看……家。”梁銘握住她環在自己腰間的手,輕聲說。
溫若依明白他的感受。經歷了宇宙尺度的浩瀚與冰冷,再回歸這方寸之間的溫暖與瑣碎,那種落差帶來的震撼與珍惜,難以用語形容。
“走吧,”她松開手,轉而拉住他的手,“我們先去解決早餐問題!小區門口那家豆漿油條,我可是想了很久了!”
兩人手牽手下了樓。老舊樓梯的聲控燈隨著他們的腳步聲亮起,又在他們走過后熄滅。樓道里彌漫著各家各戶早餐的混合香氣——包子、面條、煎蛋……
走出單元門,熱浪裹挾著市井的喧囂瞬間將他們包圍。早餐攤前排著不長不短的隊,老板熟練地炸著油條,老板娘忙著盛豆漿、收錢。看到他們,熟識的鄰居大爺笑著打招呼:“小梁,若依,回來啦?好久沒見你們了!”
“是啊,張大爺,出去忙了一陣。”溫若依笑著回應,自然地排到了隊伍后面。
梁銘站在她身邊,看著她和排在前面的阿姨聊起最近的天氣和菜價,看著她因為油條快要賣完了而微微蹙眉,又因為老板說正好還剩最后兩根而眉開眼笑……這些最簡單不過的生活片段,在他眼中,卻比任何星云baozha、規則潮汐都更加動人。
他接過溫若依遞過來的、剛出鍋還燙手的油條,又看著她小心地捧著兩杯熱豆漿,嘴角沾了一點不小心溢出的豆漿漬。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指,幫她輕輕擦掉。
溫若依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飛起兩抹紅云,嬌嗔地瞪了他一眼,眼里卻是藏不住的笑意。
“快走啦!回家吃!”她拉著他的手,穿過漸漸熱鬧起來的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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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他們那間不算大,但布置得溫馨舒適的小家,餐桌上已經擺好了溫若依剛才順便買的小籠包和茶葉蛋。陽光透過廚房的窗戶,在鋪著格子桌布的木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兩人相對而坐,喝著醇香的豆漿,吃著外酥里嫩的油條和汁水豐盈的小籠包。沒有談論星海的回響,沒有思考織網的進化,只是說著豆漿是不是有點淡了,小籠包是豬肉白菜餡的好吃還是鮮蝦的好吃,以及一會兒去爸媽家要帶點什么水果。
“爸好像血糖有點高,不能帶太甜的。”溫若依咬著筷子,認真思考。
“那就帶點獼猴桃和藍莓吧,媽上次說想吃。”梁銘給她夾了一個小籠包,自然地接話。
這種充滿了生活細節的對話,對他們而,是一種失而復得的奢侈。
吃完飯,溫若依搶著去洗碗,哼著不知名的小調。梁銘則拿起噴壺,給陽臺上的幾盆綠植澆水。那還是他們剛搬進來時一起買的,有綠蘿、吊蘭,還有一盆總是半死不活的薄荷。在星際遠航的日子里,是溫若依的媽媽偶爾過來幫忙照料。
看著水珠在翠綠的葉片上滾動,折射著陽光,梁銘的心異常平靜。他感覺到,自己那曾與宇宙規則緊密相連的意識,正緩緩地、更深地沉入這具屬于“梁銘”的血肉之軀,沉入這充滿了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真實生活-->>中。
第八十一日,煙火人間,共白頭
從溫若依父母家回來,已是華燈初上。
一頓豐盛而熱鬧的晚餐,充滿了媽媽的嘮叨和爸爸看似嚴肅實則關切的詢問。飯桌上聊的都是家長里短,誰家孩子考上了好大學,哪個超市在搞促銷,樓下王阿姨家的孫子多么可愛……梁銘和溫若依默契地沒有提及任何關于星海、規則的話題,只是作為普通的子女,陪著父母吃飯、聊天,聽他們回憶自己小時候的糗事。
回家的路上,兩人沒有打車,而是選擇了散步。夏夜的晚風帶著一絲涼意,吹散了白天的燥熱。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長又縮短,周圍是散步的行人,嬉鬧的孩子,還有廣場上隨著音樂起舞的大媽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