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癱在聽竹軒門口的青磚上,嘴角淌血,左臂以一個扭曲的角度靠在身前,雙目緊閉昏迷不醒。
寶玉渾身抖得像篩糠,連哭都不敢大聲。大紅錦袍皺得不成樣,還在哆哆嗦嗦替她求情:“林姐姐,求你……求你饒了云妹妹這一次……”
蒹葭眼神一沉,轉過來直戳戳盯著寶玉,那股子冷意像冰錐似的扎人:“寶二爺?你還好意思替她求情?”
沒等寶玉應聲,蒹葭手往袖中一探,短刃已握在掌心,刀刃斜指地面,寒光順著門口青磚映上去,晃得人眼暈。
寶玉看見那亮得嚇人的刃尖,腿一軟,差點栽倒在門檻邊,聲音都發顫:“我……我只是覺得她不是故意的……”
“她不是故意?”蒹葭冷笑一聲,往前走了一步,寶玉嚇得趕緊往后縮,“這么說,你是故意的?”
“你自己說說,你好歹也是榮國府里被人喊‘爺’的,整天扒著我聽竹軒的門偷看,跟個偷雞摸狗的玩意似的,還有臉替別人說情?”
這話像巴掌似的甩在寶玉臉上,他臉瞬間漲成豬肝色,手指攥著錦袍衣角,想辯解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蒹葭說的是實話,他這幾日天天躲在門口偷看,確實沒半點“爺”的體面。
“你倆倒挺配。”蒹葭的目光掃過癱在地上的湘云,又落回寶玉身上,語氣里滿是嘲諷,“一個躲在門口嚼舌根,潑姑娘臟水;一個扒著門偷看,沒半點正形。”
“我看你們不如王八綠豆看對眼,鎖死在一塊兒,省得出來禍禍別人,臟了我聽竹軒的門!”
這話罵得又狠又毒,寶玉的臉瞬間白了,眼圈卻紅了,不是委屈,是被罵得無地自容,更被蒹葭握刀的狠勁嚇得慌。
他往后退了兩步,腳都蹭到了門外的石階,聲音發虛:“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來了……”
三春轉出來,站在院門口的竹廊下,看著寶玉被懟得抬不起頭,雖有不忍,卻也知道,這賈寶玉確實該罵。
但因王夫人的緣故,探春不好一直看著,只得輕輕走上前,拉了拉蒹葭的袖口,小聲勸:“林姐姐,別氣了……”
“氣?我是嫌臟了我的眼!”蒹葭沒回頭,卻反手拍了拍探春的手安撫她。
轉頭對寶玉的語氣更冷,“今天看在三妹妹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計較。”
“但你記住――往后再敢在我聽竹軒門口晃悠,再敢讓黛玉因為你被人嚼半句舌根,我不管你是不是老太太的心肝寶貝,這刀照樣能劃在你身上,讓你記一輩子什么叫體面!”
轉頭看向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史家婆子,“把你們姑娘弄走,別在我這礙眼!”
寶玉嚇得連連點頭,趕緊跟著史家婆子,抬起還在昏迷的湘云就跑了。
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回廊盡頭,蒹葭才將短刃收回袖中。
探春和惜春也圍了上來,探春皺著眉說:“就該這么罵!寶玉就是拎不清,跟史大姑娘湊一對才好呢!”
一眾人邊說邊走進聽竹軒,蒹葭徑直去看黛玉,她真的擔心黛玉嚇到,畢竟黛玉就是一弱質千金,何時拿過刀,更別說恐嚇他人。
誰知卻迎上黛玉一雙通紅、卻亮得驚人的眼睛,哪有半點被嚇到的樣子,分明是如愿以償的滿足。
黛玉見姐姐進來,馬上站起來邀功般道:“姐姐,我厲害不厲害,我倒要看看,下次史大姑娘還敢不敢拿我做筏子。”
蒹葭哭笑不得,她算看明白了,黛玉骨子里就是一個叛逆的,現在離了林府,不用顧及林如海的感受,便徹底放飛自我了。
隨后進來的三春,剛才在屋子已經接受了這反差感十足的黛玉。
眾人又圍在一起說說笑笑,壓根不理會史湘云被抬回去,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那邊寶玉房里的丫鬟們都心慌意亂,寶二爺從聽竹軒回來后就沒了影,襲人攥著帕子在府里轉了大半圈,終于在一處假山后找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