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竹軒的暖閣里,黛玉坐在榻上,眼眶還泛著紅,手里的帕子被淚水浸得半濕。
自昨日從榮慶堂回來,她就沒怎么說話,一想起寶玉那句“湊玉”的渾話,還有賈母刻意縱容的模樣,心里就堵得慌。
她后悔當時為啥不給他來一巴掌,像姐姐那樣,有仇當場就報了,嗚嗚嗚,后悔了怎么辦?
林蒹葭看著她這副模樣,心里又疼又氣――在榮國府里,黛玉總被這些糟心事絆著,連舒心日子都過不安穩。
她坐到黛玉身邊,語氣帶著幾分篤定:“別悶著了,我帶你出去散心。這京城最熱鬧的街市,比府里有趣百倍,咱們去看看。”
黛玉愣了愣,眼底閃過一絲猶豫:“可……女子怎能隨便出門?府里的人要是知道了……”
“咱們不讓他們知道。”林蒹葭打斷她,眼里閃著狡黠的光,“我女扮男裝,你戴帷帽,從聽竹軒新開的角門出去,神不知鬼不覺。我已經跟大舅舅說了,他欣然應允,還幫咱們備好馬車和馬匹了。”
她早就跟賈赦提了“帶黛玉出門散心”的想法,本以為賈赦會顧及“女子拋頭露面”的規矩,沒想到賈赦想都沒想就應了,反正聽竹軒西側開了個角門,她們出去又沒人能發現!
賈赦又找了匹溫順又漂亮的寶馬,說“讓你騎出去,也顯氣派”。
黛玉看著林蒹葭眼里的期待,又想起府里的壓抑,終于點了點頭:“好,聽姐姐的。”
當天午后,黛玉則戴了頂銀紗帷帽,紗幔垂落,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小巧的下巴,穿著件素色披風,被林蒹葭扶上了賈赦預備的馬車。
林蒹葭已換好那身素白長袍――料子是賈赦尋來的江南云錦,通體無半分繡飾,只領口縫了圈極細的銀線,風一吹,袍角輕揚,倒比尋常公子的華服更顯清俊。
腰間那枚墨玉金龍佩墜著,龍鱗紋路深琢,恰好壓著袍角,添了幾分沉穩。
“姑娘,汗血馬備好了。”陳忠牽著馬過來,那馬毛色如胭脂浸就,陽光下泛著柔潤的霞光,正是賈赦從邊關特意調來的良種,“大老爺說,這馬腳力穩,您帶著二姑娘逛,也放心。”
林蒹葭接過韁繩,翻身上馬的動作干脆利落――白袍在空中劃出道利落弧線,她穩穩坐定,汗血馬輕輕打了個響鼻,竟似與她格外相契。
黛玉戴著銀紗帷帽,被她扶上馬車時,眼底還藏著幾分雀躍:“姐姐,咱們真能去朱雀街?”
“當然。”林蒹葭勒著韁繩,指尖觸到馬鬃的柔軟,“去看看糖畫攤,再買你愛吃的蜜餞,比在府里悶著好。”
馬車緩緩駛出角門,往京城最熱鬧的“朱雀街”而去。車廂里鋪著柔軟的錦墊,小匕首還備了些蜜餞和茶水,黛玉撩開帷帽的紗幔一角,看著窗外掠過的街景。
街邊的小販吆喝著賣糖葫蘆,綢緞莊的幌子隨風飄動,還有孩童追著風車跑,笑聲清脆,這些都是她在榮國府里從未見過的鮮活景象,心里的郁結漸漸散了些。
而街角一輛親王規格的馬車里,北靜王水溶正捻著枚玉扳指,目光落在窗外――他偶然路過,自數月前在碼頭見過那幕“女子怒踢賈府馬車”的場景后,這雙丹鳳眼、這份利落勁,就沒從他心里淡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