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蒹葭帶著林家仆役往柴房去后,榮慶堂里的空氣像被凍住了似的,連燈燭燃燒的“噼啪”聲都顯得格外刺耳。
兩個小廝架著癱軟的頭目往外拖,那漢子的鞋底子蹭過青石板,發出細碎的刮擦聲,嘴里還斷斷續續喊著“二太太救我”,直到門簾落下,聲音才徹底被吞沒在夜色里。
薛姨媽捏著帕子的手都在抖,見林蒹葭走了,趕緊起身打圓場,語氣里滿是局促:“老太太,既然箱子找回來了,也沒什么大事,我跟寶釵就先回梨香院了,省得在這兒擾您清凈。”
寶釵跟在后面,垂著眼簾,指尖無意識絞著裙擺――方才林蒹葭揮刀斷發的模樣,嚇得她至今心有余悸。
邢夫人也慢悠悠站起身,扶了扶鬢邊的銀簪,語氣平淡:“母親,我東跨院那邊還有些事要處置,就不留在這兒給您添亂了。”
她路過王夫人身邊時,眼底飛快掠過一絲嘲諷――王夫人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倒讓她看了場好戲。
王熙鳳最是機靈,早在林蒹葭帶著頭目指認王夫人時,就悄悄往后退了半步,此刻見眾人要走,趕緊借坡下驢:“老太太,我去聽聽林姑娘那邊箱子收得順不順,別再出什么岔子,您這兒有事再喊我。”
說著,不等賈母應聲,就提著裙擺快步溜了,生怕被這場風波纏上。
滿室人走得只剩賈母、王夫人和幾個縮在角落的小丫鬟。
賈母坐在鋪著貂皮的榻上,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手里的拐杖攥得死緊,杖頭的雕花磕碰著榻邊的描金欄桿,發出“噔噔”的悶響。
她抬了抬眼,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木頭:“都出去,把門關好。”
小丫鬟們如蒙大赦,輕手輕腳退出去,厚重的棉門簾落下,將榮慶堂與外面的夜色徹底隔開。
屋里只剩下賈母和跪在地上的王夫人,寂靜像潮水般涌來,壓得人喘不過氣。
“你可知錯?”賈母的聲音沒有起伏,卻透著刺骨的寒意。
王夫人“噗通”一聲磕在地上,額頭撞得青石板發響,眼淚瞬間涌出來:“母親,我錯了!可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想給林蒹葭一個教訓,讓她別太張揚,哪想到那箱子里是賈敏的遺物……”
“教訓?”賈母猛地提高聲音,手里的拐杖狠狠戳在地上。
“你有什么資格教訓她?林如海的庶女,手里握著林家的鹽運路子,連赦兒都護著她,你一個內宅婦人,也敢動心思?”
王夫人哭得更兇,肩膀劇烈顫抖:“我就是氣不過!她剛進府就敢懟您,還讓大哥打我家老爺,我……”
“氣不過就能藏人家的箱子?”賈母越說越氣,伸手掃過身邊的小幾――上面擺著的官窯青花瓶“哐當”一聲摔在地上,碎片四濺,描金的青花紋碎成一地狼藉。
她又抓起桌上的玉如意,狠狠砸向地面,“你糊涂!你知不知道,今日要是找不回箱子,林蒹葭能拆了這榮慶堂!她根本不是來投奔的外孫女,是來拆臺的女土匪!”
“哐當!哐當!”
屋里接連響起瓷器碎裂的聲音,賈母把榻邊的瓷碗、筆筒全掃在地上,碎片堆了一地,鋒利的瓷片映著燈燭,像淬了毒的刀子。
王夫人嚇得不敢再哭,趴在地上瑟瑟發抖,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
廊外的丫鬟們貼著墻根站著,聽著屋里的動靜,臉色發白,連呼吸都不敢重――老太太這是真的動了殺心,二太太怕是要被禁足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