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黛玉的哭聲漸漸平息。林蒹葭坐在床邊,手里捏著塊溫熱的帕子,輕輕幫她拭去臉頰的淚痕。
語氣放得極柔:“玉兒,現在能跟姐姐說說,剛才在榮慶堂,為什么突然哭著要回家嗎?”
黛玉指尖還在發顫,眼眶紅得像浸了胭脂,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聲音沙啞地開口:“姐姐,母親……母親走了還沒滿一年啊。”
林蒹葭心里猛地一沉――她前世是頂級殺手,對現在世家大族的孝期規矩本就不敏感,這一路又忙著防備賈府的怠慢與算計,竟徹底忘了這茬。
在這個架空朝代,親姑去世,做侄兒的需服孝十八個月,孝期內忌穿大紅大綠、忌宴飲作樂,這是連尋常人家都恪守的規矩,更何況自詡是詩禮傳家的賈府。
“我知道孝期未滿。”林蒹葭點頭,指尖輕輕拍著黛玉的手背,“可這跟寶玉穿紅袍有什么關系?”
“他是母親的親侄兒啊!”黛玉的聲音陡然拔高,又很快染上濃重的委屈,眼淚再次滾落在錦被上,“今天咱們進府,外祖母穿醬色、大舅母穿石青、二舅母穿素灰,連王熙鳳都換了淺色素褙子……可他呢?一身大紅撒花錦袍,鬢邊還簪著粉絨花,活像個晃眼的大紅包!”
積壓的委屈在這一刻徹底繃斷――角門的怠慢、見面禮的敷衍,她都能自我安慰是“府里忙忘了”。
可母親的孝期被如此輕視,親侄兒在孝期內穿得這般張揚,讓她覺得母親的體面、林家的清貴,在這榮國府里根本一文不值。
甚至連維系兩家之間的血親,也蕩然無存了,這真是母親的娘家嗎?
“之前我以為,就算府里不看重我們,至少會念著母親的情分……可現在才知道,連母親的孝期,他們都沒放在心上。”
黛玉埋在枕頭上,聲音悶悶的,滿是絕望,“姐姐,我不想待在這兒了,我們回揚州好不好?”
林蒹葭的心像被鈍器撞了一下,又愧又疼――她竟沒注意到這么重要的細節,讓黛玉獨自承受了這么大的委屈。
她剛要開口安慰,外間突然傳來“嘩啦”一聲脆響,是茶杯摔在地上的聲音。
兩人抬頭,就見賈赦掀著門簾站在門口,臉色鐵青得嚇人,眼底翻涌著怒火,方才在榮慶堂的坦蕩笑意蕩然無存,周身的氣場冷得可怕。
原來賈赦怕黛玉還委屈,沒回東跨院,一直坐在外間等候,黛玉的話,他一字不落地全聽進了耳里。
“好!好一個賈政!”賈赦咬牙切齒,聲音里帶著駭人的戾氣,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
“敏妹妹的女兒你敢怠慢,敏妹妹的孝期你敢忘,你還配當敏妹妹的二兄嗎?”
他沒再看黛玉姐妹,轉身就往外走,腳步重得踩得青石板“咚咚”響,門口的丫鬟想攔,被他一把推開,踉蹌著撞在廊柱上,半天沒爬起來。
林蒹葭心里一緊――賈赦這模樣,是真的動了殺心。她趕緊對黛玉道:“你在這兒等著,我去看看,別讓大舅舅鬧出人命。”
黛玉點點頭,眼底滿是擔憂,卻也知道攔不住――大舅舅的怒氣,全是為了母親。
林蒹葭快步跟出去時,就見賈赦直奔榮喜堂方向,沿途的丫鬟婆子嚇得紛紛避讓,連大氣都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