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夕的安撫,以及那輕輕拍在安斕肩膀上的動作,像一根細小的碎片,猝不及防地刺了牧小昭一下。
    她飄在半空,透明的身體凝滯了一瞬。
    安斕還在哭,哭得驚天動地,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牧小昭本該覺得好笑,或者至少是松一口氣——畢竟安斕安全回來了,雖然是以這種啼笑皆非的方式。
    但此刻,一種像是被細小的絲線纏繞心臟的感覺,卻悄然滋生,蓋過了其他所有情緒。
    安斕能那樣毫無顧忌地觸碰郁夕,能感受到布料下肌膚的溫度,能實實在在地將身體的重量和委屈傳遞過去。
    而她自己……牧小昭下意識地低頭,看著自己半透明的手。
    她能穿過墻壁,能漂浮懸停,卻唯獨無法真正地像安斕這樣觸碰到郁夕。
    “唔……”
    怎么感覺自己有點嫉妒。
    牧小昭用力地晃晃腦袋,試圖把那些讓她心煩意亂的“多余”情緒驅逐開。
    那邊安斕的哭聲已經減弱,變成了斷斷續續的抽噎。
    她松開緊抱郁夕的手,胡亂地從口袋里摸出皺巴巴的紙巾,用力擤著鼻子,毫無形象可。
    “嗚……小姐……我有好多話要告訴你。”
    安斕抬起紅腫得像桃子一樣的眼睛。
    郁夕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眼神深邃,示意她繼續。
    安斕深吸一口氣。
    “其實……我根本不是被‘派’出去的,小姐。我是被夏正衡那個老混蛋……強行綁走的!”
    “為什么?”
    “因為他、他發現了我把夫人的事透露給你……”
    安斕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小姐,我已經猜出來了……夏家主他、他一定跟夫人的實驗有關。
    “不僅如此,關于那個‘互助社’——小姐你還記得吧?就是夏家背后搞的那個神神秘秘、裝神弄鬼的組織。”
    郁夕的眼神幾不可查地凝了一瞬,但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頷首。
    “在被家主派走之后,我收到了小姐您被他們襲擊的消息,又得知……牧小姐離世的事情。
    “一想到您的處境,我就很愧疚之前對您的背叛。
    “我想多少為您做點什么來彌補我的過錯,所以花掉了所有積蓄收買了一個互助社內部的人。”
    “本來只是想查查他們最近又在搞什么名堂,有沒有對小姐你不利……結果查到了很多意料之外的東西……”
    她比劃了一下。
    “我發現他們之所以要殺小姐,正是因為夫人曾經的那個實驗。”
    “夫人”——這兩個字像帶著冰棱,瞬間讓房間的溫度驟降。
    牧小昭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她下意識地抱緊了自己的膝蓋。
    她當然知道一些……一些零碎的、痛苦的片段,關于郁夕母親的實驗。那是牧小昭觸碰過的記憶,也是她……一直不敢告訴郁夕的真相。
    她害怕郁夕知道自己的母親做過那樣的事,害怕看到郁夕崩潰或憎恨的眼神。她寧愿郁夕永遠不知道,或者以為那只是普通的、失敗的醫學探索。
    牧小昭擔憂地望向郁夕。
    然而,郁夕卻紋絲不動,看起來沒有什么情緒起伏。
    “安斕,你直接說吧。”
    安斕點點頭。
    “小姐看一看這個。”
 -->>   郁夕低下頭,被遞過來的,是一張《患者知情同意書》。
    ……
    新型神經藥物臨床試驗知情同意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