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部里昏黃的煤油燈,跳了一下。
桌上那封電報上的字跡。
越發刺眼。
“兄若同行,可保無恙……”
落款,是少帥。
葉驍沒說話,手指在那行字上摩挲了一下。
然后拿起電報,湊到燈焰上。
紙張蜷曲、變黑,最后化作灰燼,飄落在桌上。
他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沉得像窗外化不開的東北寒夜。
走?他不能走。
這東三省的天塌了。
總得有人頂著,哪怕是用骨頭硬扛!
但他清楚的知道。
留下,意味著什么。
絕路!一條看不到頭的絕路。
初期,他帶著幾個志同道合的兄弟。
奔波于城鎮和鄉村,扯著嗓子宣傳抗日,喉嚨喊啞了,心也涼了半截。
光靠嘴皮子,擋不住鬼子的槍炮。
他最終做出了一個決定。
回去,搞錢,搞物資!
憑著自己走南闖北的關系,和以往的人脈。
他繼續操持起了公司生意。
賬本、合同、機器轟鳴……
這些遠離硝煙的東西,成了他新的戰場。
一批批藥品、棉布、甚至還有偷偷弄來的軍火。
通過各種渠道,源源不斷的送往東北。
錢像流水一樣花出去,他眼睛都沒眨一下。
那段時間,葉驍整日泡在車間里,眼睛里布滿血絲。
有人勸他,何必把家底都砸進這個無底洞。
葉驍盯著廠房里正在生產的物資,只回一句:“家都要沒了,要錢干什么?”
但這不夠,遠遠不夠!
前線的槍聲,同胞的哭嚎,像鞭子一樣抽在他心上。
他把公司交給了信得過的人,自己再次踏上東北的土地。
拉隊伍!
就從這白山黑水間。
從這些家破人亡,心里憋著一團火的漢子們中間拉!
初始聚集起來五百多人,成分雜得很。
有原東北軍的潰兵,有獵戶,有農民。
甚至還有幾個讀過書的學生。
武器更是五花八門。
老套筒、漢陽造、鳥銃、大刀片……
這就是他葉驍抗日游擊隊的全部家當。
隊伍拉起來了,可處境艱難。
鬼子追得緊,他們得像鉆山豹一樣。
在茫茫林海里跟敵人捉迷藏。
山林里的日子,是另一種熬法。
缺糧,缺藥,更缺可靠的消息來源。
夜晚。
篝火噼啪作響,映著幾個骨干隊員疲憊而焦灼的臉。
“隊長,楊將軍那邊……還是聯系不上。”
負責聯絡的隊員聲音沙啞。
“派出去的三批人,只有一批回來了。”
“說根本摸不到楊將軍活動的核心區域,鬼子卡得太死。”
“另外兩批……沒了消息。”
葉驍用樹枝撥弄著火堆。
火星子竄起來,又黯下去。
楊將軍的隊伍有幾千人,是一股強大的力量。
如果能會師,局面會好很多。
可這茫茫山林,鬼子的封鎖線一層又一層。
沒有電臺,靠兩條腿傳遞消息,太難了。
每一次派人出去,都像是把石子投入深潭,不知道能不能聽到回響。
“繼續嘗試。”葉驍的聲音帶著堅定之色。
“換條路線,找熟悉地形的老鄉帶路。”
“我們不能一直孤軍奮戰!”
楊將軍是東北抗日的一桿大旗。
葉驍派人去聯絡,想把力量擰成一股繩。
派出去的人,翻山越嶺,回來時往往帶著傷,或者干脆就再也沒回來。
會師,成了一個遙遠而艱難的夢。
葉驍的游擊隊在戰斗和轉移中,緩慢壯大。
他們神出鬼沒,扒鐵路、端炮樓、打伏擊。
鬧得鬼子始終不得安生,無法真正的掌控南邊幾個縣城。
這天。
葉驍剛帶著隊伍,打掉了鬼子一個運輸隊。
回到密營,還沒來得及喘口氣。
衛兵就進來報告,說外面有人找。
葉驍一愣,這地方隱秘得很。
會是誰?
他走出去,看到站在月光下的那個身影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小振子?!”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