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寒,像死神悄然籠罩了整個陣地。
風更大了,卷著雪粒子,打在臉上像刀割一樣。
戰士們白天出汗濕透的棉衣,此刻凍成了硬邦邦的冰殼。
但沒有人說話。
只有風雪的嗚咽,以及牙齒不受控制的打顫聲。
李天佑拖著幾乎凍僵的身體,在戰壕里艱難地移動,檢查情況。
“連長……冷……好冷……”一個微弱的聲音響起。
李天佑蹲下身。
是那個白天嚇得手抖的新兵,才十六歲,大家都叫他小虎子。
此刻他蜷縮在戰壕角落。
臉色青紫,嘴唇烏黑,身體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
李天佑想罵句“沒出息”。
可話到嘴邊,卻哽住了。
他借著雪地微弱的反光,看著這一張張年輕又布滿凍瘡的臉。
他們緊緊靠在一起,互相用體溫取暖。
但在零下幾十度的嚴寒面前,這點溫暖微不足道。
沉默了片刻。
李天佑默默解自己棉衣的扣子。
他動作很慢,因為手指早已凍得不聽使喚。
“連長!你干啥!”旁邊的老兵驚道。
李天佑沒理他,把那件同樣凍得梆硬的棉衣脫下來。
不由分說,裹在了小虎子身上。
他自己只剩下一件單薄內衣。
“連……長……”小虎子想拒絕,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穿著!”李天佑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老子脂肪厚,抗凍!”
回到自己的指揮位置,他靠著冰冷的胸墻坐了下來。
寒冷像無數根針,扎進他的骨頭縫里。
意識,開始有些模糊。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貼身藏著一封信。
是戰前寫的,算是……遺書吧!
他掏出半截鉛筆,又找了張相對平整的紙片。
就著雪光,用顫抖得幾乎握不住筆的手。
一字一字地,極其緩慢地寫著。
寫幾句,就停下來哈口熱氣,暖暖僵硬的手指。
沒人知道他在寫什么。
夜色,在無聲的堅守中,一點點流逝。
……
第二天,天色放亮。
雪停了,但風依舊凜冽。
山下,敵人的營地開始了動靜。
先頭部隊小心翼翼地,再次向鬼牙高地摸來。
他們端著槍,手指扣在扳機上,警惕地注視著上方。
一片死寂。
沒有槍聲,沒有吶喊,連人影都看不到一個。
“難道……他們撤了?”
帶隊的敵軍軍官心里嘀咕,示意部隊加快速度。
他們順利地接近了山頂。
距離志愿軍的陣地只有幾十米了。
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軍官舉起望遠鏡,仔細觀察。
突然,他的瞳孔猛的收縮!
透過望遠鏡,他清晰地看到。
在那片被冰雪覆蓋的戰壕里,一個個華夏士兵的身影清晰可見!
他們有的端著槍,做出射擊的姿勢。
有的俯身在機槍上。
有的舉著手榴彈,做出投擲的動作。
他們一動不動,仿佛是一組組凝固的雕塑。
可是,那一個個黑洞洞的槍口。
分明正對著自己這個方向!
軍官嚇得魂飛魄散,猛地放下望遠鏡,驚駭大叫:“戒備!全體戒備!準備戰斗!”
身后的士兵嘩啦啦全部臥倒。
槍口齊刷刷指向那片寂靜的陣地。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預想中的槍聲并沒有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