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御道。
這條曾被秦正用額頭鮮血浸染的道路此刻空無一人。當秦風的腳踏上第一塊青石板的瞬間,整個皇宮似乎都發出了一聲微不可查的呻吟。
他牽著秦瑤,一步一步,走得不快也不慢。
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沒有席卷八方的殺意,只有兄妹倆一大一小的腳步聲在空曠死寂的宮城里回蕩。
秦瑤的小手緊緊攥著他的手指,她能感覺到,哥哥身上那股讓她既安心又害怕的冰冷氣息正在一點點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她從未感受過的深沉哀傷。
這條路他曾被廢黜時走過,被萬民唾罵。
這條路他歸來時走過,殺得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而今天他第三次走上這里,卻是為了接一個人回家。
皇帝的寢宮,養心殿。
門口的太監和宮女早已嚇得癱軟在地,瑟瑟發抖,連頭都不敢抬。秦風看都未看他們一眼,徑直推開了那扇厚重的殿門。
嘎吱~
殿內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藥味,混雜著龍涎香燃燒殆盡的殘余氣息,顯得格外頹敗。
曾經的大秦天子秦正此刻正獨自一人坐在龍榻之上。他身上沒有穿龍袍,只是一件普通的素色長衣,頭發花白,面容枯槁,一夜之間蒼老了幾十歲。
國運被廢,他體內最后一絲屬于帝王的力量也被抽空,如今的他和一個行將就木的凡人老者再無區別。
看到秦風牽著秦瑤走進來,秦正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那不再是帝王的威嚴,而是普通人面對無法抵抗的力量時最本能的恐懼。
他張了張干裂的嘴唇,許久才發出一聲沙啞的問詢。
“你……決定要走了?”
那語氣里有恐懼,有愧疚,甚至還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身為父親的復雜情緒。
秦風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對他而,走或不走取決于他自己,而不是任何人的疑問。
他那雙漆黑的眸子平靜地注視著龍榻上的老人,淡漠地開口。
“我來取回我娘的東西。”
一句話擊碎了秦正所有殘存的僥幸。他臉上的血色徹底褪盡,最終化為一抹慘然的苦笑。
是了,他來討債了。
他所犯下的罪孽,終究是要清算的。
“好……好……”
秦正喃喃自語,掙扎著從龍榻上爬了起來。他的動作遲緩而笨拙,仿佛每動一下都會耗盡全身的力氣。
他走到秦風和秦瑤面前,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個自己親手推入深淵的兒子,又看了一眼那個被自己忽視了十年的女兒。
最后他轉過身,佝僂著背,一瘸一拐地向著寢宮的內殿深處走去。
“跟我來吧。”
秦風牽著秦瑤默默跟上。
穿過幾重珠簾,繞過數道屏風,秦正最終停在了一面繪著九龍鬧海圖的墻壁前。
他伸出枯瘦的手,咬破指尖,將一滴渾濁的血液按在了墻壁的龍眼之上。
嗡~
整面墻壁泛起一圈圈金色的漣漪,古老而繁復的陣法紋路隨之浮現。這是大秦太祖皇帝親手布下的守護陣法,與歷代皇帝的心神血脈緊密相連。
隨著一陣機括轉動的沉悶聲響,墻壁緩緩向兩側移開,露出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幽暗密道。
密道深處沒有金碧輝煌,沒有奇珍異寶。
只有一間空曠的石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