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上,塵土飛揚。
近兩千人的隊伍,如同一條黑色的鐵龍,浩浩蕩蕩地向著江南腹地延伸。
隊伍的最前方,李逸身披太后親手縫制的狐裘大氅,騎在神駿的烏騅馬上,腰間的天子劍與安寧郡主送的香囊并排懸掛,顯得有些不倫不類,卻又透著一股旁人無法理解的意味。
自離京以來,已有十日。
這十日里,李逸并未急著趕路。他將這漫長的旅途,當成了對自己麾下這支混編隊伍的第一次整合與磨礪。
五百東廠番子,是他親自挑選的鷹犬,忠誠毋庸置疑,但殺氣有余,紀律不足。
五百內衛精銳,是陳忠的心腹,戰力強悍,但骨子里只認軍令,對李逸這個“公公”尚存一絲軍人的傲氣。
五百禁軍,更是臨時抽調,人心最是浮動,其中還夾雜著齊王劉瀚安插的眼線。
李逸的手段簡單而有效。
每日扎營,他都親自監督操練。
東廠番子練的是追蹤與合擊之術,內衛精銳練的是沖鋒與結陣之法,而禁軍,則被他拉去干最苦最累的活計,安營扎寨,挑水做飯。
起初,禁軍中怨聲載道,尤其那幾個齊王安插進來的校尉,更是陽奉陰違,煽動士卒。
李逸不發一,只是在第三日的晚飯時分,當著全軍的面,將那幾個校尉和跟著鬧事的十幾個士兵,叫了出來。
“本公公知道你們不服。”李逸的聲音很平靜,“你們覺得,自己是天子親軍,憑什么干這些粗活?”
一名校尉梗著脖子,大聲道:“我等乃是戰兵,不是伙夫!九千歲如此折辱我等,我等不服!”
“說得好。”李逸點點頭,忽然話鋒一轉,對著一旁的陳忠說道,“陳統領,你告訴他們,在邊軍,不聽號令者,當如何處置?”
陳忠面無表情,上前一步,聲如洪鐘:“斬!”
一個“斬”字,讓全場瞬間安靜下來。
那校尉臉色一白,還想爭辯:“我等并非不聽號令,只是……”
“拖下去。”李逸懶得再聽他廢話,輕輕一揮手。
幾名如狼似虎的東廠番子立刻撲了上去,堵住嘴巴,直接拖到了隊伍之外。
在全軍將士的注視下,寒光一閃,十幾顆人頭滾落在地,鮮血染紅了夕陽下的草地。
整個營地,鴉雀無聲,只剩下風吹過旗幟的獵獵聲。
李逸的目光緩緩掃過剩下的禁軍士卒,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本公公再說一遍,在這里,我的話,就是軍令。有不服者,這就是下場。至于齊王殿下的人情,到了黃泉路上,你們再慢慢還吧。”
此一出,那幾個幸存的、同樣是齊王塞進來的眼線,嚇得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
自那以后,整個隊伍再無半點不諧之音。
李逸用最直接的血腥手段,將這支成分復雜的隊伍,牢牢擰成了一股繩,一股只聽命于他一人的繩。
終于,在第十一日的傍晚,隊伍抵達了江南的第一站,也是最富庶的城市——揚州。
揚州知府孫德勝,領著城中大小官員,早已在城外十里相迎。一排排的儀仗,吹吹打打,場面搞得極為宏大。
“下官揚州知府孫德勝,叩見九千歲!千歲爺一路辛苦了!”孫德勝是個身材微胖的中年人,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一見面就跪地行了個大禮。
李逸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并未讓他起身。
直到孫德勝的額頭開始冒汗,膝蓋下的石子路硌得他生疼,李逸才慢悠悠地開口:“孫知府,這排場不小啊。本公公是來為國籌款的,不是來游山玩水的。你把錢都花在這上面,是想告訴本公公,揚州府庫很有錢嗎?”
孫德勝心中一咯噔,冷汗瞬間就下來了。他本想給這位權傾朝野的九千歲一個好印象,沒想到馬屁拍在了馬腿上。
“千歲爺說的是,下官……下官知錯了!”他連忙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