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劫后余生的后怕,從心中升起。
他再也顧不上任何體面,發出一聲不似人腔的怪叫,幾乎是-->>手腳并用地往外爬。
劉強更是連拉帶拽,父子倆如同被惡鬼追索,連滾帶爬地消失在了院門外,連句狠話都沒敢留。
黃阿漁睜開眼睛,“跑什么跑!給我回來!”
他提著刀,作勢就要追出門外。
心里清楚,以后不一樣了。
他對著門外的眾人大喊。
“看了看!”
見他的樣子,門外的圍觀群眾也作鳥獸散。
突然間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海風穿過,吹動著黃阿漁額前被汗水打濕的碎發。
他轉身對著家人笑了笑,把刀丟在桌子上。
黃海強和林小海張著嘴,看著弟弟,仿佛第一次認識他。
勸阻的話早已忘到了九霄云外。
只剩下滿心的后怕和一絲……連他們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揚眉吐氣的暢快。
黃天養和林秀英互相攙扶著,看著兒子,看著那被劈壞的椅子,老淚差點涌出來。
這淚里,有驚嚇,有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種積壓了太久的委屈終于得以宣泄的酸楚。
兒子用的方法極端,可若不是這樣,今天這虧,他們家怕是吃定了!
黃阿漁深吸一口氣,壓下激蕩的心緒。他轉過身。
黃海妹從角落沖出來,一把抱住他,“謝謝你,三哥!”
黃阿漁被妹妹緊緊抱住,感受到她瘦小身體的微微顫抖和滾燙的淚水浸濕了自己的破舊衣衫。
他暗自松了口氣,這一世小妹的未來應該會不一樣了吧?
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
那股為了立威而刻意營造的戾氣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他輕輕拍著妹妹的背,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和:“傻丫頭,哭什么,三哥在呢,沒事了。”
他抬起頭,目光迎上家人復雜難的眼神。
父親黃天養嘴唇囁嚅了幾下,最終只是重重嘆了口氣,似乎也有一絲如釋重負。
二哥黃海強和二嫂林小海站在稍遠些的地方,眼神里驚魂未定,卻也帶著重新審視的意味。
尤其是林小海,她看著這個熟悉的小叔。現在變得有些陌生,但同時又有種可靠感,似乎一夜間長大了。
黃阿漁松開妹妹,走到父母面前,沒有為自己剛才的瘋狂行為辯解,而是用平靜卻堅定的語氣說。
“爸,媽,以前是我不懂事,讓你們操心了。從今天起,沒人能欺負我們。”
黃天養看著兒子那雙不再迷茫,終于沙啞地開口。
“阿漁……你……你剛才太沖動了……”
他也不知該怎么說黃阿漁剛剛的做法,他看起來思想很冷靜,但動作很沖動。
“爸,有些事,講道理沒用的時候,就得這個。”黃阿漁掂了掂刀子。
而后又彎腰,扶起那把被砍壞的椅子,檢查了一下,“回頭我修修,還能用。咱家的東西,壞不了。”
他轉頭看向林小海,語氣帶著尊重:“二嫂,剛才嚇著你了。謝謝你和二哥一直為這個家操心。”
林小海沒想到小叔子會單獨對自己說這個,愣了一下,連忙擺手:“沒、沒事……一家人,應該的。”
黃阿漁點點頭,不再多。
他走到院門口,看著空蕩蕩的巷子和遠處若隱若現的大海,深深吸了一口帶著咸腥味的空氣。
1979年八月的陽光,照在他年輕卻已刻下堅毅的臉上。
他轉身,對家人露出了一個充滿希望的笑容,與剛才的狠厲判若兩人:
“爸,媽,哥,嫂,小妹,肚子都餓了吧?差不多該吃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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