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深,她的腦袋枕在他的腿上,跟他垂下來的目光相接:
“我的甜蜜語——三兩句說不完,下次見面,我慢慢說與你聽。”
“好。”孟淮津答應得很爽快。
“我也想聽,”她說。
“下次見面告訴你。”
“好吧那先欠著,但有利息的,到那時,你得對我說十句以上的情話!”
男人一皺眉,好像很困難的樣子。
不過最終,他還是點頭答應了。
——
海霧漫進舷窗,帶著咸腥的濕冷裹住舒晚。
她倚在艙壁上,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衣服上的珍珠盤扣,腦海中反復回放離別時的一幕幕,像一部循環播放的舊電影,每一幀都淬著滾燙的余溫與刻骨的灼燙。
最后時刻的耳鬢廝磨、吉普車駛離時的尾燈、后視鏡里男人凝望著她的眼神、冗長視線在夜色中糾纏又消散的模樣……
畫面一轉,她扣動扳機,穩得沒一絲顫抖,血花自他胸膛噴涌而出,他踉蹌后退、捂著傷口時那雙眼睛里翻涌的復雜情緒,濃烈得能將她吞噬……
這不是一場戲,這是另一條線的走向,他們之間,但凡誰對誰少了一絲信任,今日之死局,便是事實。
不論是父母之死,還是被催眠操控,少了這一絲信任,今夜噴涌在夜空中的血,都將會是真的……
舒晚打了個冷顫,迅速從離別情緒中抽離,眺望漆黑茫茫的海平面,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這艘客輪要駛向哪里?她即將要面對什么……
叩叩叩——房門被敲響,門外有人喊,“太太,先生找你。”
舒晚輕輕呼吸,轉身開門走出房間。
喊她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保姆,負責照顧她的生活起居。
踩著松軟的地毯,舒晚被引到了一間治療室。
蘇彥堂受了重傷,過去的兩個小時都在做手術。
舒晚依稀聽見有人說,那道插進他左心房的傷口很深,但凡匕首再進去一寸,就必死無疑。
除了身上數道刀傷,他還被撞斷了一根肋骨。
醫生剛做完手術,人才蘇醒,就說要見舒晚。
這時候她身上的沖鋒衣已經換下,藕荷色旗袍外搭三角披肩,冰清玉潔,我見猶憐,容顏嬌軟,那模樣,往門邊一站,能把整艘游輪上五彩斑斕的燈給生生比下去。
而她穿的這些,都是蘇彥堂提前就為她量身定做好的。
他的確不甘心把她從北城帶來就止步于此,他也的確早就計劃要劫走她。
舒晚站在門邊,視線掠過蘇彥堂,靜默無聲。
他也換了衣裳,外傷只看得見嘴角被拳頭歐過,臉色因為失血過多有些慘白,除此,整個人看上去沒太大變化。
人半躺在軟椅上,橘黃色的燈火若隱若現籠罩著他,像泛黃老磁帶,像翻了一頁再不留戀的古書,像街頭巷尾熄滅的晚燈,像黯淡海面。
“先生,您今天就是一槍斃了我,有些話,我也一定要說。”說話的人是王璨。
幾個小時前,在快艇即將逃離時,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他拼盡最后一絲力氣,趁亂跳上了快艇,跟著一起逃離。
這會兒再也忍無可忍,手指著舒晚,怒氣沖沖道:“為什么又要帶著這個女人?!”
蘇彥堂沒有接話,直直看著舒晚,眼底溫溫和和,無波無瀾。
“我們整整一輪渡的貨,就這樣被孟淮津給繳了,還死了那么多的兄弟,不僅如此,今天之后,我們在y國的一切都沒有了!可以說是損失慘重。”王璨目光兇狠,咬牙切齒,好似下一刻就要撲上來撕碎舒晚。
他怒目而視,“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個女人!如果不是她,我們怎么會吃這么大的虧?先生,接下來的路,如果您還要執意帶著她,我們會被她害死!”
蘇彥堂仍舊睨著舒晚,眼波深深淺淺。
“你舍不得殺,我可以代勞。”王璨說著,徑直向舒晚沖了過來。
舒晚雙手放在披肩下,溫熱的掌心透過布料護著自己的小腹,面無表情盯著兇神惡煞的王璨。
須臾,她抽出手,慢條斯理從托盤里拿了只醫用橡膠手套戴上。
王璨剛一靠近,“啪”,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甩在他坑坑洼洼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