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副統領在旁邊暗罵,“皇恩浩蕩個屁啊?京城啥時候給過銀子了?這都我們這群人自己養的!”
可想想總覺得這些人甚是扎眼,那華麗的衣裳迎風而動,怕是要挨炮子的命!
于是起身,拱手說道:“卑職愿為前軍,護各位大人左右,現在就去其他戰艦指揮,各位大人留在中軍,這里安全的很。”
新來的滿族總指揮,揮揮手,“你且去吧!順便打幾炮,讓咱們瞅瞅”
陽光懶洋洋地灑在海面上,泛著細碎的金光。四百艘廣州水師的戰船排開陣勢,在外海巡弋,看似威風凜凜,實則船帆破舊,炮聲稀疏。
副統領站在主艦的桅樓之上,瞇著眼眺望遠方,心里盤算著今日的“演習”何時結束。畢竟這四百條船里,真正能打的沒幾條,他心里比誰都清楚。
可就在午后,海平線上忽然冒出幾十點黑影。
“海盜!”了望哨一聲嘶吼。
剎那間,整個艦隊緊張起來,炮手們匆忙就位,火藥桶被推到炮口旁,士兵們握緊了火繩槍。然而,當那幾十艘快船逼近至千米之外時,副總指揮的臉色就變了——對方壓根沒打算堂堂正正地打,而是直接抄起了杠彈,在千米之外就開始瘋狂投射船帆!
“嗖!嗖!嗖!”
一根根杠彈,破空而來,狠狠砸在廣州水師的船帆上。帆布撕裂的聲響此起彼伏,有的直接被砸穿,有的被拽得耷拉下來,整艘船頓時慢了半拍。更可氣的是,海盜的船速極快,打完就跑,根本不進入大炮的射程。
“開炮!開炮!給老子轟回去!”副統領怒吼,菩薩也有怒火了。
然而,廣州水師的大炮射程有限,千米之外根本打不中,炮彈要么落空,要么砸在海里濺起水花。反倒是海盜的桿彈越來越兇,艦隊的船帆一眼看過去,到處都是破破爛爛,海船像死魚一樣耷拉著,海風灌進來,船速驟減,整支艦隊亂成一團。
副總指揮站在高處,眼睜睜看著一艘又一艘船的帆被砸爛,炮彈一顆接一顆地打出去,卻連海盜的影子都摸不著。他的心在滴血。。。
“炮彈不要錢嗎?火藥不要錢嗎?船帆不要錢嗎?!”
看著越來越多的海船在失去速度,看著越來越多海船漂浮在海面,他咬著牙,終于下達了命令:“收兵!回營!”
銅鑼的聲音響起,艦隊狼狽掉頭,破帆在海風中嘩啦啦地響,像是一群戰敗的流浪狗。
至于京城的貴人……副總指揮此刻壓根就忘了這群貨,他還在計算今日損失了多少銀子?
“這虧空,海了去了,如何填補啊?”,副總指揮心痛不已,根本沒注意,沒有備用帆布的旗艦已經遠遠落在后面,上面有一群貴人在撕心裂肺的吼叫。
直到回營這貨才想起來,貴人們呢?
然后,在知道貴人們都被海盜劫持了,這貨居然哈哈大笑,說道:“去東澳島,老子出五百兩白銀買他們消失!”
又想了想,覺得不劃算,補充道:“三百兩,不,二百五十兩買他們消失,去吧!”
最后,這將官轉身嘀咕道:“一群二百五!”
結果夜里回來的家伙,居然帶回來好多沉重的大箱子,一打開居然全是銀子,亮閃閃的扎眼。
一老兵樂呵呵的說:“那邊說了,貴人肯定消失!另外,這里是五萬兩買我們十條船。船咱們的人也都好,沒虐待他們,聽說給他們當水手一年六十兩,都談好了!”
將官一愣,這海盜這么上道?
四千兩的船,給老子五萬兩?等等,炮啊,炮還要錢啊!
搖搖頭說道:“這買賣不劃算”。
結果,身邊的老兵悄悄說,“炮,他們也退回來了,就在船上!”
將官眼睛一亮,這她娘,真是一群善良的海盜,這朋友交定了!
他立馬交代,“把我們養的豬,挑幾頭送過去,記得挑廋的!禮尚往來”
這她娘,官匪正式建立互助合作關系。
京城那邊,自然是寫一份血書。找到水里文采最盛之人,再請秀才把關,嗯。。。用豬血寫出一封文采斐然,字字泣血,句句含淚的文章。
《戰歿請辭疏》
“臣等謹奏:
諸公忠勇,躬蹈矢石,身先士卒。當賊寇蔽海而來,諸公仗劍叱咤,呼‘皇恩浩蕩’,遂率孤艦直搗賊陣,壯士一去,義無反顧!
然賊眾悍頑,舟楫如云。雖經旬日血戰,我軍終破敵陣,殲其大半。然十艘巨艦沉于滄波,旗艦亦傾覆于驚濤。臣等率殘卒,窮搜十晝夜,蹈風濤、沐血雨,終不可覓諸公遺骸。
天乎!何奪我股肱之臣!海風嗚咽,猶似當年忠魂叱咤;浪沫翻飛,不見昔日旌旗蔽空。臣等無能,護持不周,致諸公捐軀殉國,肝腦涂地,而竟不能收其遺骨,撫其遺孤,罪不容誅!
今臣等茍活,獨對殘旗,夜不能寐,晝不能食。每思及諸公慷慨赴死,而臣等竟不能相隨,慚恧交加,五內俱焚。伏乞圣上垂憐,準臣等掛冠歸里,以余生泣血黃沙,終老林泉,以謝諸公在天之靈!
臣等不勝惶恐,頓首再拜。”
副統領讀完,將醬豬蹄子一扔,高呼,“哪位高人,居然有如此文采?大善,發紋銀百兩。速速送去廣州府臺。換衣,叫上軍中嗩吶手和鑼鼓手,我等立刻披麻戴孝,一路恭敬,護送貴人靈牌緩緩前行!要體面,要排場,要肅穆”
眾將躬身,“諾!”
人才啊!
廣州水師真的出人才啊!
有文人騷客,有鼓樂隊,有她娘一群將官演員,搞得整個廣州城人人落淚,萬戶哀鳴啊!
廣州府臺親自出迎,死命擠出眼淚。他伸手,顫抖的撫摸著靈牌,嚎啕大哭半日,被眾人扶下去,卻一病不起。
京城連續收到廣州府兩封請辭函,皇帝留中不發。
特使李大人,卻收到一封密函,“大清水師英勇,將士死戰不退,我等敬佩!若允許南洋貿易重開,那我方即刻罷兵,十三行可重開!”
又是一封八百里急報,皇帝最后只寫下兩字,“重開!”
但老皇帝轉身對身邊眾臣說道:“即刻開北洋水師和福州水師,銀子就從十三行的歲入里出!另,從廣州水師抽取一半人手,命其北上,守長江水道。”
眾臣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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