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野站在"閃電號"的艏樓上,赤裸的上身被毒辣的日頭曬得黝黑發亮。他瞇起眼睛望向無垠的海平面,那片藍得發黑的水天交界處平靜得令人窒息。汗水順著他的脊梁溝往下淌,在粗布褲腰上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跡。
"他娘的......"牛野扯下頭上的水手帽,胡亂抹了把臉,汗漬在臉上劃出幾道黑印。他轉頭看向身旁的了望手,那小子正踮著腳尖,脖子伸得老長,活像只被拎著脖子的公雞。
李海在兩海里外的"雷霆號"上同樣焦躁不安。他蹲在主桅旁的帆布棚下,煙斗里的火星明明滅滅,映照著他那張被海風吹得粗糙如砂紙的臉。"這鬼地方,"他啐了一口唾沫,"連個海鳥都不肯多待。"
沒有雷達。沒有無線電。甚至連個像樣的望遠鏡都要靠軍官們自掏腰包購買。在這片被荷蘭人稱為"魔鬼之喉"的帝汶海域,二十條快速飛剪風帆戰斗艦散布在方圓百里的海面上,像二十只無頭蒼蠅般搜尋著那支英國澳洲分艦隊。
牛野的右手不自覺地摩挲著腰間的短槍槍把。這鬼天氣,連個云彩都不肯飄過來遮遮太陽。他轉頭對身邊的傳令兵吼道:"平行前進,單艦距離拉開到二十公里",聲音嘶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20公里是單筒望遠鏡目視的極限,這還要在三個桅桿的頂部的了望手才能看見。
李海那邊傳來旗語:「西南方發現可疑帆影——確認為荷蘭商船隊」。牛野看著那面緩緩降下的信號旗,狠狠地啐了一口。"他娘的,又是商船!"他扯開衣襟,露出胸膛上那道長長的傷疤,"英國佬就他娘的跟海里的泥鰍似的,滑不溜手!"
日頭漸漸西斜,海面上泛起粼粼金光。二十條遠遠隔開的飛剪船,它們的帆影在暮色的海天之中顯得格外孤單。牛野站在逐漸暗下來的甲板上,看著船只在慢慢靠攏,水手們開始收帆準備過夜。這他娘的已經是第七天了!七天來,他們從西到東一直以最大距離橫向展開,可連英國佬的影子都沒見著。
李海的旗艦“閃電號”打來旗語,“我們向你們靠攏”。
是的,這個時代的編隊夜晚航行需要靠攏,不然在夜色中一旦分離,將很可能完全掉隊,再也找不到主力,只能獨自返回約定的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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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個計劃里,一旦哪一條戰艦掉隊了,如果實在找不到艦隊,就返回澳洲西北的鐵礦港,跟陳老豆的三體守衛船的編隊匯合。
而在東邊,隔著大約三百公里的地方,姚耀祖他們要搞事情了!
他們已經在東北面轉了一個大彎,整個過程里,都是靠一群老水兵用算盤在拼命計算。
并且每一個時辰,派出一條戰船向著西南面慢慢的靠攏,伸出桅桿頂部看一看,只要看到英國佬的桅桿尖尖,只要看一眼,立刻再次向北轉向,消失在海平面以下,然后向北面的艦隊做旗語匯報。
此時,天已經慢慢黑了,幾個船靠在一起,姚大人開始組織船長會議,他問道:“夜里航行,英國佬會怎么做?”
“靠在一起,不然會掉隊”
“有時候視線很差的時候,要把所有船用繩索連接”
姚大人轉頭看了看天邊的斜陽,把一根炭筆,狠狠拍斷在海圖上,大聲下令道:“立刻用繩索把我們四條船頭尾相連。連接好,給老子敲響梆子。老子們從東北面殺下去,從他們商船的西面,貼著一千米擦邊過去,亂炮轟他娘的。”
有水手問道:“要是敵人戰艦追過來呢?”
姚大人笑了,笑的很陰險,“老子就是要讓他們追,老子倒要看看,看看他們能不能在馬上到來的黑夜里,摸著黑能再找回船隊去!”
“那要是他們不追呢?”
姚大人笑的更猖狂了,“那老子就要放大招了!要盯著這群貨的屁股一直炮轟。給老子記住了,所有人都不準點燈,后船的舵手,放輕松,就他娘跟著前船的繩索方向和航跡轉舵。給老子前面兩個老手,嗓門最大的老手,就看著前船繩索的方向,把航向角度報給后船。另外,操帆手也要上老兵,別他娘偷懶!”
最后,姚大人一只腳踩在凳子上,像個土匪一樣,大聲命令道:“誰也不準亂開炮,聽梆子聲開炮。梆子聲跟鼓聲不一樣,這玩意的聲音傳不了太遠,每一次炮擊都要等我的船敲擊梆子,然后一路傳下去,明了了嗎?”
幾個船長立刻說道,“明了”。
1805年特拉法爾加海戰前夕,英國海軍名將納爾遜曾對他的軍官們說:"上帝保佑那些能在白天找到敵人的勇士。"這句話道出了風帆戰艦時代的一個殘酷現實——大規模海上夜戰極為罕見。在那個沒有雷達、聲吶和夜視設備的年代,漆黑的海面不僅是天然的掩護,更是令所有海軍指揮官望而生畏的死亡陷阱。
在18-19世紀,海軍將領們手中最先進的觀測工具不過是黃銅制的單筒望遠鏡。這些放大倍數不過8倍的光學儀器,在白晝尚能發揮作用,一到夜晚就完全失效。當時的夜視技術還停留在原始階段,人們甚至不知道"夜視"這個概念的存在。1797年圣文森特角海戰中,英國艦隊之所以能突襲西班牙艦隊,正是因為在黎明前的微光中發現了敵艦的輪廓——這已然是當時觀測技術的極限。這也是,姚耀祖不允許點燈的原因!
任何人工光源都可能招致滅頂之災。1781年切薩皮克灣海戰中,法國艦隊就曾因點燃信號燈而被英軍發現位置。一盞小小的油燈在漆黑的海面上,其可見距離可達數海里,足以讓整支艦隊暴露行蹤。1801年哥本哈根海戰中,納爾遜就曾下令"我只看見敵人的桅桿",這種在晨曦微光中的觀測,已經是當時海軍將領們夢寐以求的理想條件。
風帆戰艦的導航完全依賴天體觀測和羅盤。18世紀最先進的六分儀需要清晰的星空才能定位,而陰云密布的夜晚往往讓艦隊完全失去方向感。1779年的月光海戰中,英法兩支艦隊在月夜交戰,就是因為這是當時罕見的能見度較高的夜晚。
更危險的是,在完全黑暗的海面上操縱風帆戰艦無異于zisha。調整帆索需要精確的目視判斷,而夜間海浪的起伏會讓船只像醉漢般搖擺不定。1744年第二次菲尼斯特雷角海戰中,英國艦隊就因夜間機動失誤導致陣型崩潰。1812年戰爭期間,美國海軍"憲法號"就曾因夜間能見度太差而險些撞上英國戰艦。
但是,姚耀祖的船隊只有四條船,他將四條船用繩索牢牢捆死,就是為了保持陣型不混亂。
風帆戰艦時代的戰術高度依賴旗語和視覺信號。1799年阿布基爾灣海戰中,納爾遜就因旗艦"先鋒號"的信號旗被炮火損壞而導致指揮混亂。在夜間,這些視覺信號完全失效——1756年梅諾卡島海戰中,英軍艦隊就因夜間無法傳遞信號而導致慘敗。
火炮射擊在夜間更是難上加難。1778年的烏仙特海戰中,法國艦隊就因夜間無法瞄準而幾乎未對英軍造成任何傷害。更可怕的是,炮彈的曳光在黑暗中會成為活靶子——1805年特拉法爾加海戰前夕,納爾遜就嚴令禁止夜間射擊,以免暴露艦隊位置。
當時的水手普遍患有"黑夜恐懼癥"。1780年美國獨立戰爭期間,英國艦隊就記錄到多名水手因夜間值班而精神崩潰。1807年哥本哈根海戰中,丹麥艦隊就因夜間恐慌而導致指揮系統癱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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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練體系也完全不適應夜戰。1793-1815年的拿破侖戰爭期間,各國海軍的訓練手冊中都明確警告夜間作戰的危險性。1812年戰爭中,美國海軍"切薩皮克號"就因缺乏夜間作戰訓練而在遭遇戰中迅速落敗。
歷史上為數不多的夜戰嘗試都以災難告終。1588年英西海戰中,西班牙無敵艦隊就因夜間調度失誤而潰不成軍。1690年比奇角海戰中,法國艦隊利用夜色撤退,但這是戰術撤退而非主動夜戰。1797年圣文森特角海戰中,英國艦隊雖然取得勝利,但完全是依靠黎明前的微光而非真正的夜戰能力。
唯一成功的夜戰案例是1781年的切薩皮克灣海戰,但即便如此,法國艦隊也是在能見度相對較好的月夜作戰。1805年特拉法爾加海戰前夜,納爾遜就明確拒絕夜間追擊法西聯合艦隊,因為他深知"在黑暗中作戰無異于zisha"。
風帆戰艦時代的海軍將領們并非不想進行夜戰,而是受制于當時的技術條件不得不放棄這種戰術選擇。直到19世紀中葉,隨著照明彈、信號燈和更先進的導航儀器的出現,大規模海上夜戰才逐漸成為可能。
姚耀祖這個混球,此時正站在甲板上,看著天邊落日,等待著繩索系好的梆子聲。
一個身邊的老兵問道:“老大,真的要打夜戰?弟兄們從來沒玩過啊!”
姚轉頭反問:“你覺得英國人玩過嗎?”
老兵想了想,搖頭說道,“十有八九,沒玩過!”
姚嘿嘿笑了,“沒玩過好啊!老子今天就要陪他們玩一玩,反正我們就四條船。而且,也已經約定好了,萬一打不過,那就立馬散了,各自順風跑。直接到蘭芳國去集合,怕他娘個鳥!”
老兵再次想了想,說道:“也是!大不了,我們順風跑路,他們肯定不敢追,不然整個船隊會散了!”
姚耀祖拍了拍老兵的肩膀,笑著說:“追他個狗屁,只要所有船嚴格按照命令,不準點燈,誰他娘能夠在海面上發現一條沒燈的船?”
老兵一拍大腿,“確實,隔著五六百米,要是不點燈,我是看不見”。
這就是信心,所有老兵都在告訴新手,怕他鳥,大不了跑路。
一群小心眼的玩意,一群膽大包天的家伙們,一群自封為東望城海軍的家伙們,開啟了媽祖軍歷史上的第一次海上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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