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蕓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看了一眼閉著眼睛的袁守業,又慢慢把手松開了。
此時,袁守業眼睛已經閉上了。
看到第三頁紙上的內容時,柳蕓哭出了聲,喃喃道:“為什么?為什么?”
袁守業耗盡了所有力氣,勉強碰觸到柳蕓藍色襯衣的衣角,便無力的垂了下去。
柳蕓把第三頁紙疊好,攥在手心時,袁守業的心電監護儀發出了“滴滴滴”急促的警報聲。
被推進icu急救的袁守業,再也沒有回到這間病房。這間,他住了一年零六個月十一天的病房。
柳蕓在這間充滿袁守業氣息的病房里,站到了天亮。
葉秀紅哭著來到這里時,柳蕓踉蹌著躲進了病房里的衛生間。直到葉秀紅收拾完袁守業的遺物,離開這里后,她才離開這家醫院。
人死如燈滅。
百十年前,袁家穆家還有柳家的當家人,是盟兄弟關系。百十年后的今天,只有穆家人丁還算興旺。袁家到了袁守業這一代,主脈血緣延續到此結束,僅有羅寧這個名義上的繼子。柳家代代生女兒,招女婿入贅,才得以延續家業。袁守業和柳蕓兩人之間本無恩怨,而是他們父輩的仇大苦深延續到了他們身上。
在旁人看來,無非就是情關難解,還有祖輩的理念之爭的延續。
“你明明那么愛我,卻娶了別的女人,我就用嫁給你的死敵的辦法報復你。你想讓家業興旺,我偏偏要處心積慮的去毀掉你的家業。你不是生了兒子嗎,我就讓我生的女兒毀了他!”
“這就是袁守業和柳蕓的愛恨交錯的緣由。”大背頭男人道出了真相,與他同行的男人們一臉唏噓。
羅寧機械著跟著前來吊唁的人磕頭時,從他們口中知道了一些關于袁守業生前的一些事情。他推斷出,這幾個中年男人應是袁守業生前關系最好的幾個朋友了。
從祖上的關系論下來,穆迪和穆蓉應該是袁守業的侄子輩。因此,羅寧的對面就是穆迪。穆蓉則是在羅寧身邊。
前來吊唁的人,基本都是生活在尚城的人。他們看到羅寧穆蓉兩個年齡相仿的人,尤其穆蓉同樣眼角含淚,根本想不到她是穆家的姑娘,還以為她是羅寧的對象呢……
葉秀紅和穆迪商量后,沒有驚動尚城以外的人。
敗光家業的袁守業,就這樣靜靜的走了,不算壞事。這是他生前的遺愿,想走的體面一些。
聯賽杯決賽前的那天下午,袁守業的債主們,守在他的病房,只等兩個多小時后,蠶食鯨吞尚城五羊俱樂部。
輸了比賽,尚城五羊俱樂部破產清算。這些人就可以在寸土寸金的尚城,以極低的價格吞掉俱樂部基地的土地。
羅寧進第一個球的時候,袁守業伸出兩根手指,好像在告訴他能,這個小球員可以抵兩千萬的債務。那幫要債的臉當時就變了。
葉秀紅湊到袁守業耳邊,“他是你十二年領養的義子!”
病入膏肓,虛弱無比的袁守業,聽到“義子”,居然掙扎著坐了起來,“義……義……”
外人聽來,袁守業似乎要說“義子”,葉秀紅知道他表達的是“遺囑”。看著葉秀紅點燃了那份兒遺囑,他再也坐不住了,直挺挺向后倒去。瘦弱的身體輕飄飄像一張紙落在床上,沒鬧出半點的聲響。
袁守業唯一的倔強,就是死死的睜大眼睛,等著轉播畫面中的比賽結果。
羅寧踢進第二球時,袁守業的五根手指動了動。那幫催債的人,鐵青著臉,灰溜溜的走了。尚城五羊重回超級聯賽,他們那地暴富一波的夢碎了,丟下一句話:“老袁,算你命好!”
“呵……”袁守業似是在嘲笑柳蕓養的這幫“灰頭土臉”的舔狗。
尚城五羊重回了超級聯賽,他做到了自己父親沒有做到的事。
這是他的成功嗎,不是。
但是,結果是好的就行了。
吊著袁守業的那口氣散了,他的執念沒了九成九。
葉秀紅從他的眼神里,便知道了他要他去看看羅寧的傷。如果可以的話,就把羅寧帶來,把老袁家的基業傳下去。
葉秀紅很后悔,她沒有守到最后。后悔沒有問問袁守業,“羅寧”算不算是她和他共同的孩子。
“柳蕓,你不該來這里!”
“葉秀紅,你讓開!”
葉秀紅眼里的柳蕓,是六年前第一次出現時的裝扮,唯一不同是衣服和鞋子的顏色。
柳蕓一身黑色裝扮,讓她的臉顯得蒼白。她繞過了葉秀紅,拎著袋子走來。
羅寧見她把一套水藍色的絲質衣服扔進了火盆,火焰噼里啪啦燒得很高。他還聞到了一股燒焦羽毛的特殊氣味,莫非那里面有她的頭發?
柳蕓走到羅寧身邊,摸了摸羅寧的頭,“你就是羅寧吧,從現在開始,你應該喊我一聲姨!”
羅寧被這個漂亮得不像話的“找上來的姨”給搞懵了。
羅寧看著她,喉嚨里咽了一口唾沫。又看看她,不知道這個場合,他應該有點什么樣的反應,說些什么樣的話,更得體。
羅寧沒有動靜,柳蕓沒有半點尷尬。她傲然的姿態掃了一眼袁守業以前的朋友們,就讓他們變成了軟趴趴的毛毛蟲。個個耷拉下腦袋,手往兜里插,好像要掏出煙來,點上壓壓驚!
柳蕓看著袁守業的靈位,緩緩說道:“柳家和袁家的恩怨清了。到了那邊,你告訴老袁家的男人們,下輩子別在和柳家的姑娘糾纏不清了!”
柳蕓走了,送別袁守業的流程也快走完了。那幫被柳蕓震懾住的老男人們,開始吞云吐霧。
羅寧看清他們長相后,明白了他們為什么會慫。可能是“長得丑”的男孩子,天生本能的畏懼美麗漂亮的女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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