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蠶城的廢墟如潮水般退去,露出六十年前的真實面貌……
焦黑的桑木樁上掛著殘破的蠶幡,街道上散落著腐朽的織機,而最觸目驚心的是遍地白骨。
那些骨骼保持著生前的姿態:有的蜷縮在墻角,有的相互擁抱,更多的則是朝著城中央圣樹的方向匍匐爬行……
“這就是……織魂族真正的結局?”
白七七的玄煞魂尺劇烈震顫,尺身上七枚算籌瘋狂跳動,仿佛在計算此地亡魂的數量。
季云舒的輪回印自行懸浮到半空,青銅螭龍口中吐出幽藍火焰。
她臉色蒼白地掐算著:“三千七百六十二具……全族無一生還。”
魏明沒有說話。
他走到一具小小的骸骨前……那孩子至死還攥著半枚桑葚核。
龍鱗臂上的生死印突然發燙,燙得他眼眶發熱。
“嘩啦——”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聲響起。
所有白骨突然同時轉向虛無之蠶的尸體,空洞的眼窩里亮起幽綠鬼火。
那些鬼火化作細流,源源不斷鉆入蠶尸腹部的傷口。
“它們在吸收虛無之蠶的殘余力量!”白七七猛地展開魂尺,“要尸變了!”
魏明突然盤膝坐下。
判官筆從袖中飛出,懸在他眉心前三寸。
“幫我護法。”他咬破指尖,以血為墨凌空書寫,“我要超度他們。”
季云舒立即拋出輪回印。
青銅印暴漲至磨盤大小,印文“六道輪回”四個大字投射出金光,將魏明籠罩其中。
白七七則甩出魂尺,七枚算籌釘在七個方位,組成北斗鎮魂陣。
魏明緩緩屈膝跪地,龍鱗臂上的青筋如老樹根須般暴起,每一片鱗甲都倒豎著滲出細密血珠。
他咬破指尖的動作像被放慢十倍……血珠懸在指尖欲滴未滴時,竟映出三千亡魂模糊的面容。
“判官代天,重續因果。”
他的聲音不再似人聲,每個字都震得周圍白骨微微顫動,像被無形的絲線牽引。
判官筆離袖的瞬間,筆管上所有往生咒文同時亮起,在空氣中拖出七道血色尾跡。
第一筆落下時,整座廢墟突然寂靜……連風都凝固了。
血墨在虛空書寫“前塵”二字,每一筆畫都抽離魏明一分生機,他的鬢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斑白。
那些白骨上浮現的生前面容,竟紛紛朝魏明頷首致意,眼窩中的鬼火漸轉澄澈。
“怨仇消。”
第二筆剛起,地面突然裂開無數細縫,滲出琥珀色的樹脂……是往生桑樹在哭泣。
倒流回白骨眼眶的鬼火,在途中化作星河般的金蠶絲,織成一張覆蓋全城的往生網。
當第三筆“來世路”寫到最后一捺時,魏明突然噴出一口心頭血,血霧中竟夾雜著幾片龍鱗碎屑。
生死印脫離手臂的剎那,他整條右臂瞬間干枯如老桑木皮,皮膚下卻透出織魂族特有的金芒。
地底裂開的輪回之路并非黑暗……而是由千萬片桑葉鋪就的金光甬道。
亡魂們行走時,每片桑葉都浮現他們生前的幸福記憶:孩童嚼著桑葚、少女紡織金線、老者撫摸蠶繭……
青煙在半空交織成巨大的織魂族圖騰,圖騰中央漸漸浮現出一道少女虛影……正是蠶繭里沉睡的那位織魂圣女!
“還不夠……”魏明嘴角溢血。
生死印突然脫離龍鱗臂,飛到圖騰上方:“開幽冥!”
“轟!”
地底裂開一道金光閃閃的輪回之路。
亡魂們排隊走向光芒,每經過圣女虛影下方,都會伸手輕觸她的裙擺。
最末一具白骨抬手時,指縫間漏出幾縷金線,隱約織成一個“罪”字,又瞬間被金光吞沒。
骸骨突然抓住魏明腳踝,指骨在他龍鱗臂上刻出三道血痕,恰好是織魂族危字的起筆。
頜骨咔噠作響地拼出古語:“七錢聚,陰門開-->>”……
話未說完,金光吞沒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