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整,律所的青銅門把手在白夢囈掌心留下一絲銹跡。
她剛要擦拭,主任的鱷魚皮鞋已經踏碎了大理石地面上的一灘晨光。
“小白,金融中心a座的案子先放一放。”主任的領帶夾閃著冷光,那雙鎏金鷹隼的眼睛正對著她突突跳動的太陽穴。
案卷“啪”地落在桌面,燙金的“遺產案”三個字在陽光下泛著血色。
白夢囈的鋼筆突然滾落,筆帽彈開的瞬間,她看見自己上周剛做的美甲縫里滲出了暗紅碎屑。
“車子都安排滿了。”主任周景明轉身時,西裝后擺掃過她案頭的鎮紙……那尊青銅獬豸的眼珠突然轉動了九十度。
沒等她開口,周景明的影子已經扭曲著爬上了電梯間的防火門。
午后的出租車里飄著劣質香薰的味道。
司機后視鏡上掛的八卦鏡碎了一角,鏡面映出的白夢囈脖子上有道紫痕。
后視鏡里,司機渾濁的眼球轉動了一下:“姑娘,那破車站早沒火車了。”
空調出風口卡著張褪色的公交車時刻表,11路的數字被圓珠筆重重圈出。
“回來打不到車,11路公交最方便咧。”司機嚼著口香糖的嘴咧開,后槽牙上粘著暗綠色的苔蘚狀物質。
白夢囈忽然按住太陽穴……有什么畫面在腦內閃回:
銹蝕的投幣箱。泛黃的牙齒。
后頸的寒毛豎了起來。
白夢囈的高跟鞋踩在柏油路上,柏油路在她第三步時突然變成潮濕的枕木,鞋跟卡進銹蝕的鐵軌接縫。
腕表指針停在四點整,秒針卻開始逆向旋轉,逆旋的秒針帶出蛛網狀血絲,組成“11”的圖案。
她下意識摸了摸脖頸……那里有一圈淡淡的淤青,和夢中被水草纏繞的位置分毫不差。
夕陽將站牌拉出細長的陰影,鐵桿上斑駁的銹跡組成扭曲的人臉。
白夢囈的律師徽章突然發燙,金屬表面浮現出“11”兩個凸起的數字。
魏明風衣下擺飄動的幅度,精確復刻她今晨在律所看到的窗簾擺動頻率。
白夢囈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魏明那句“白大律師怎么在這”與夢中分毫不差,連尾音上揚的弧度都一模一樣。
她想開口,卻發現自己的嘴唇正不受控制地重復夢里的對白:“來見個客戶。”
聲音像被什么操控著,從她喉嚨里擠出來。
11路公交車進站時揚起灰色煙塵。
那些顆粒在空中組成模糊的人臉,朝她咧嘴一笑又消散。
白夢囈突然抓住魏明的手腕……他的皮膚冰涼得不似活人,龍鱗紋在皮下蠕動,像有什么東西要破體而出。
“我們坐后面。”她聲音發抖。
最后排座位蒙著層薄灰,隱約可見幾個濕漉漉的手印,仿佛剛有人從江里爬出來坐過。
落座時,白夢囈的裙角被什么扯住。
低頭看見座椅縫隙里探出幾縷黑發,正蛇一般纏上她的腳踝。
她張嘴想尖叫,卻只能發出“嗬嗬”的氣音,像是有人從背后捂住了她的嘴。
車窗映出她扭曲的臉。
鏡中的“她”緩緩抬手,用食指在起霧的玻璃上畫了個血紅的“死”字,又很快抹去。
乘客們陸續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