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腳印在距離他們三步遠的地方停住了,仿佛有一堵無形的墻擋住了它。
魏明感到掌心的判官筆微微發燙,低頭一看,不知何時,一個漆色斑駁的儺戲面具已經出現在他手中。
面具通體朱紅,細看卻是無數“趙”字咒文重疊印刷而成。
每道筆畫里都嵌著銅錢碎屑。
眉心牡丹紋由七枚微型開元通寶拼成,錢文在暗處泛著尸油般的青光。
最令人不適的是,面具內層還殘留著某種黏膩的觸感,像是剛被人摘下不久。
“什么時候……”
小滿的聲音有些發抖,她手中的面具是青面獠牙的惡鬼形象,而趙舒年拿到的則是一張慘白的書生面龐。
四周的紅燈籠突然同時亮起,暗紅色的光暈將整條街道染成血色。
霧氣中浮現出無數人影……
他們都戴著各式各樣的儺戲面具,身著寬袍大袖的古裝,靜默地站在街邊,仿佛早已等候多時。
“戴上。”魏明低聲道,他能感覺到那些面具人的視線正穿透霧氣,死死釘在他們身上。
當面具貼上面頰的瞬間,魏明聞到一股陳腐的甜香,像是存放多年的荔枝干混合著某種藥材的氣味。
面具內層突然變得溫熱,竟如同活物般吸附在他臉上。
視野陡然變化……原本灰暗的世界此刻蒙上了一層詭異的緋紅色彩。
街道上的面具人開始移動,他們邁著僵硬的步伐,朝著同一個方向前進。
三人被裹挾在人流中,身不由己地向前走去。
小滿想摘下面具,卻發現手指已經穿過了面具的實體……它仿佛融入了皮肉。
遠處傳來低沉的鼓點聲,每一聲都像是直接敲在胸腔上。
轉過街角,一座雕梁畫棟的戲臺矗立在廣場中央。
蟠龍柱上的金漆剝落處滲著血絲,檐角銅鈴的響聲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錢幣邊緣。
臺前擺著九張紫檀木椅,卻空無一人。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三個戴著金冠面具的“官員”走到魏明三人面前,機械地做出“請”的手勢。
他們被引至最前排就座,這才發現戲臺上早已布置好場景……
左側是用綢緞扎成的驛站模樣,右側則是金碧輝煌的宮殿微縮模型。
鼓聲驟停。
一陣尖銳的嗩吶聲撕裂寂靜,戲臺兩側的燭火同時躥起三尺高。
四個戴著馬頭面具的“驛卒”翻著跟斗出場,他們背上的旗子寫著“嶺南到長安八百里加急”。
為首的驛卒捧著一個鎏金錦盒,盒縫里滲出暗紅色的液體,滴落在戲臺上竟化作朵朵紅梅。
“一騎紅塵妃子笑……”幕后傳來沙啞的唱腔,每個字都拖著長長的尾音,像是從墳墓里爬出來的嘆息。
驛卒們開始表演“跑馬”絕技。
他們的動作越來越快,快到肢體扭曲變形,關節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為首的驛卒突然栽倒在地,錦盒摔開,里面滾出幾顆鮮紅的“荔枝”……那分明是還在跳動的心臟!
魏明感到面具下的皮膚滲出冷汗。
他注意到戲臺地板上刻著細密的紋路,那些“驛卒”奔跑時,鮮血正沿著紋路流淌,逐漸勾勒出一幅龐大的大唐疆域圖。
當鮮血勾勒出嶺南道輪廓時,血線突然浮起銅綠色銹跡,仿佛地圖被潑了腐壞的茶湯。
長安城位置更是滲出黑油,逐漸凝聚成一個巨大的倒寫“趙”字……與林雪《洗冤錄集》扉頁血字如出-->>一轍。
“無人知是荔枝來……”唱腔陡然轉為凄厲。
戲臺右側的宮燈突然大亮,八個戴著宮女面具的演員飄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