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安縣,警察局。
李明山用指節將紙杯叩向桌面,緩緩推向寧辰,茶葉在熱水中緩緩舒展。
會客室的空調發出輕微的嗡鳴,墻角監控攝像頭的紅點規律地閃爍著。
“7月15日下午三點,你在花山公墓值班室簽收了一批紙扎。”
李明山翻開筆記本,鋼筆尖在“黑狗、白虎”幾個字上點了點,“能說說具體用途嗎?”
寧辰的食指懸在杯沿上方,指甲蓋與紙杯摩擦發出細微的“嚓嚓”聲,“老張臨終前讓我采購的!”
他的視線越過警官肩膀,落在窗外搖曳的梧桐樹上,“老張說,等他死后燒給他!”
鋼筆的銥金筆尖刮擦紙頁,在“黑狗”二字上洇開一團墨漬,“為什么選擇趙氏扎紙鋪?”
“也是老張指定的。”寧辰端起紙杯,熱氣模糊了他鏡片后的眼睛,“他是趙氏扎紙鋪二十年的老客戶……”
他的瞳孔在說到“二十年”時驟然收縮,仿佛被無形的針扎了一下。
李明山突然轉開話題:“你和老張之間關系如何?”
“我在墓區上班才半年。”寧辰放下杯子,水面紋絲不動,“平時老張很照顧我!”
監控屏幕上的時間跳轉到1530,梧桐樹影斜斜地切過寧辰的左手。
他手背的抓痕結痂處微微隆起,在燈光下呈現冷藏肉類解凍后的質感,隱約可見皮下有蛛網狀擴散的纖維。
“最后一個問題。”李明山的鋼筆尖突然刺破紙頁,“殯儀學院2003年才開設殯葬專業,你的畢業證編號卻是0207?”
寧辰的喉結滑動了一下,鏡片反光中閃過幾道數據流般的藍紋:“我讀的是……公共社會學。”
他腕間閃過一道紅線,像是被什么纖細的東西勒過的痕跡。
李明山微微一笑,“寧辰,今天的談話就到這里,你可以回去了!”
寧辰穿過警局走廊時,頂部的監控攝像頭突然偏移15度鎖定他。
鏡頭閃過一道柳葉狀的綠斑,他耳后的皮膚隨之浮現幾道血管般的青紋,又迅速隱沒。
隨后,方程夾著檔案袋快步走來,他額前的碎發被汗水黏成幾縷,警服后背濕透了一片。
“李隊,”方程甩出調查報告,紙張在桌面滑行半尺才停住,紙張邊緣還帶著打印機余溫,“查清楚了。老張本名叫張鎮陰,今年59歲,未婚。”
李明山翻開檔案,手指在黑白證件照上停頓。
老張左眼瞳孔擴散成墨漬狀,右眼卻保持著過度曝光的慘白……這根本不是正常攝像能產生的效果
“墓區工作記錄顯示,”方程扯松了領帶,“他從1983年就開始守墓,整整39年沒換過崗位。”
檔案里掉出一張發黃的工作證,上面的鋼印日期顯示“1983.7.15”。
李明山突然抬頭:“中元節?”
方程點頭:“更怪的是,他的社會關系干凈的如白紙,他這些年吃住都在墓區內。”
他抽出幾張超市小票,“每月15號固定采購:糯米、朱砂、黃紙……還有……這些都不是他本人去采購的。”
窗外突然刮進一陣風,將小票吹到地上。
李明山彎腰去撿時,發現背面用鉛筆寫著極小的字跡:“寅時三刻,柳釘七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