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鳶怔了怔,隨即明白了什么。她沒有多問,轉身走向墻角的老式保險柜,輸入密碼,打開厚重的柜門。
血玉髓靜靜地躺在絲絨墊上。
在自然光下,它呈現出一種更加妖異的美麗――通體半透明,內部的血絲像是活物般緩緩流動,在光線折射下,整塊玉髓仿佛一顆跳動的心臟。
樓望和戴上手套,小心地捧起玉髓。入手溫潤,但那股寒意更明顯了,順著指尖直往骨頭里鉆。
他沒有立刻開啟“透玉瞳”,而是先閉上眼睛,用手指細細撫摸玉髓的表面。
皮殼已經完全剝去,玉髓表面被打磨得很光滑,觸感像凝固的油脂。他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摸過去,感受著玉質的細膩程度,感受著內部血絲的分布走向,感受著那種若有若無的、仿佛脈搏般的振動。
沈清鳶站在旁邊,屏住呼吸。
她看到樓望和的表情漸漸變了――從一開始的凝重,到困惑,到驚疑,最后變成一種近乎恐懼的蒼白。
“怎么樣?”她忍不住問。
樓望和睜開眼,眼神里是她從未見過的震動。
“這塊玉髓……”他聲音干澀,“是活的。”
“什么?”
“我不是說它真的會動。”樓望和將玉髓舉到眼前,對著窗外的光,“我是說,它內部的血絲,不是雜質,不是沁色,而是一種……能量的流動軌跡。這些軌跡的走向,和你那尊玉佛上的秘紋,有七成相似。”
沈清鳶倒抽一口冷氣。
樓望和繼續說:“而且,這些血絲的源頭,不在玉髓內部,而在……”他頓了頓,指向地下,“在這座城市的地下,在更深的、我們不知道的地方。這塊玉髓,像是一根‘天線’,在接收某種信號。”
這個說法太過玄幻,但沈清鳶卻沒有立刻否定。她想起父親臨終前的囈語:“礦脈有靈,玉石通神。秘紋現世,天地呼應。”
“能看出信號來源的具體方向嗎?”她問。
樓望和搖頭:“太微弱了,只能感知到大概的方位――西南方向。而且……”他猶豫了一下,“這個信號,不止一個接收點。我能感覺到,城市里還有另外幾塊類似的玉髓,也在接收同樣的信號。”
沈清鳶的臉色徹底變了。
“萬玉堂……”她喃喃道,“他們收集血玉髓,不是為了收藏,是為了……”
“定位。”樓望和接上她的話,“他們在用這些玉髓,定位信號源的位置。也就是――那座傳說中的龍淵礦脈。”
兩人對視,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寒意。
如果這個推測成立,那么萬玉堂三代人的布局,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深遠、還要可怕。他們不是在單純地尋找秘紋,而是在進行一場精密的、持續數十年的“礦脈定位”。
而沈清鳶的父親,二十年前很可能就是發現了這個秘密,才遭遇不測。
“這塊玉髓不能留在這里。”樓望和當機立斷,“太危險了。萬玉堂既然能把它放到展銷會上,就說明他們已經不需要它了――要么他們已經收集夠了定位所需的玉髓,要么……這是個陷阱。”
“陷阱?”
“釣你的陷阱。”樓望和沉聲道,“他們知道你在找秘紋相關的線索。放出這塊血玉髓,就是想看你上不上鉤。如果你收了,他們就能順藤摸瓜,找到你這兒來。”
沈清鳶后背發涼。她想起展銷會上,萬文軒那雙看似輕佻實則銳利的眼睛,一直在暗中觀察她的反應。
“那現在怎么辦?”
樓望和思索片刻:“玉髓我帶走。我有辦法屏蔽它的‘信號’。你這邊,把玉佛收好,工坊暫時關幾天,去別處避避風頭。”
“你要一個人應對?”
“不是我一個人。”樓望和看向窗外,“我父親已經知道萬玉堂在盯著我們了。樓家在東南亞經營這么多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他將血玉髓小心地包好,放進口袋:“而且,我需要回去好好研究一下這塊石頭。我的‘透玉瞳’,好像對它有特殊的反應。”
沈清鳶欲又止,最終還是點點頭:“好,我聽你的。但你要答應我,有任何發現,第一時間告訴我。”
“一定。”
樓望和轉身下樓。走到門口時,他忽然回頭:“沈清鳶。”
“嗯?”
“你父親留下的那句話――‘秘紋現世,禍福相依’。你覺得,我們現在是在‘禍’這一邊,還是‘福’這一邊?”
沈清鳶沉默了很久。
“我不知道。”她輕聲說,“但我知道,有些秘密,捂得越久,發酵出來的毒素就越致命。與其等它自己炸開,不如我們主動去揭開。”
樓望和笑了。這是他今天第一次笑。
“有道理。”
他推開門,午后的陽光涌進來,刺得他瞇了瞇眼。
口袋里,那塊血玉髓貼著大腿,傳來一陣陣微弱卻執著的脈動,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預警。
西南方向。
龍淵礦脈。
秘紋。
還有隱藏在這一切背后的、那雙看不見的手。
樓望和深吸一口氣,踏進陽光里。
路還很長。
但至少,他已經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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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