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石區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老師傅手下那塊其貌不揚的“廢料”上。水流沖刷掉石粉,露出的那抹綠色,如同初春破冰的嫩芽,帶著一種難以喻的、鮮活欲滴的質感。
“出……出綠了?!”離得最近的一個胖子揉了揉眼睛,聲音干澀,仿佛不敢相信。
“這水頭……這顏色……”旁邊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老者猛地往前湊了幾步,鼻尖幾乎要碰到石頭,聲音帶著顫抖,“不對!這絕不是普通的綠!”
老師傅的手穩如磐石,但仔細看去,能發現他握著砂輪機的手背青筋微微隆起。他深吸一口氣,沒有停下,而是換了個更細的磨頭,沿著那抹綠色的邊緣,更加小心翼翼地向周圍擦去。
“嗤嗤嗤……”
砂輪與石頭摩擦的聲音在此刻顯得格外刺耳。每一次移動,都牽動著在場每一個人的心弦。
萬玉堂的少東家萬子豪臉上的笑容早已僵住,他推開擋在身前的人,擠到最前面,死死盯著那不斷擴大的窗口,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
“不可能……一定是靠皮綠!一定是!”他咬著牙,低聲嘶吼,仿佛在給自己打氣,又像是在詛咒。
沈清鳶不知何時也來到了樓望和身邊,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那塊原石,又看看身邊神色平靜,甚至眼底還帶著一絲了然笑意的樓望和,心中那份奇異的感覺越發清晰。這個看似溫和甚至有些書卷氣的年輕人,身上似乎籠罩著一層迷霧。
樓望和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側頭對她微微一笑,依舊沒有說話,只是將注意力重新放回解石機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窗口越擦越大,那抹綠色非但沒有像萬子豪期盼的那樣消失或變淡,反而愈發濃郁、純正,如同一條蟄伏在石殼下的綠色河流,正在被緩緩喚醒。
當窗口擴大到約莫嬰兒巴掌大小,并且向內延伸的色澤、種水都毫無變化,甚至更加晶瑩剔透時,人群終于抑制不住,爆發出一陣巨大的嘩然!
“玻璃種!是玻璃種!”
“帝王綠!我的天!這顏色,這純凈度,絕對是頂級帝王綠!”
“暴漲!驚天大暴漲啊!”
“這塊蒙頭料……我記得是樓家那小子拍下的吧?才八十萬緬幣?”
“八十萬?開什么玩笑!光是這個窗口,就值八千萬!不!八億緬幣都不止!”
驚呼聲、贊嘆聲、倒吸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整個解石區徹底沸騰了!無數人踮起腳尖,伸長脖子,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后面的人拼命往前擠,維持秩序的保安滿頭大汗,幾乎要被洶涌的人潮沖垮。
先前那些嘲諷樓望和“人傻錢多”、“敗家子”的人,此刻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而一些精明的玉商,已經開始悄悄往樓望和父親樓和應身邊靠攏,臉上堆滿了熱情的笑容,試圖提前搭上關系。
萬子豪臉色慘白,身體晃了晃,險些站立不穩。他身邊的跟班連忙扶住他。
“少東家……”
“滾開!”萬子豪一把甩開跟班的手,眼睛赤紅,死死瞪著樓望和,那眼神充滿了嫉妒、憤怒和難以置信。“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他一定是走了狗屎運!”
然而,無論他如何不愿相信,事實就擺在眼前。
老師傅停下了手,用顫抖的手拿起強光手電,壓在那個窗口上。
剎那間,一束濃郁得化不開的、如同實質般的綠色光華,透石而出!光芒并不刺眼,卻帶著一種君臨天下的雍容與華貴,將周圍每個人的臉龐都映上了一層淡淡的綠暈。
“帝王綠……玻璃種……色陽、色正、色濃、色勻……無棉無裂……”老師傅的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激動,他解石幾十年,經手的原石無數,但開出如此頂級翡翠的次數,屈指可數!“老夫……老夫今日有幸啊!”
他看向樓望和,目光中充滿了驚嘆和探究。這個年輕人,究竟是憑運氣,還是真有鬼神莫測的相石之術?
樓望和走上前,對老師傅微微躬身:“老師傅,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老師傅連連擺手,看著樓望和的眼神愈發和善,“小哥好眼力!老夫佩服!”
樓望和笑了笑,沒有多。他蹲下身,仔細看了看那個窗口,手指輕輕拂過邊緣溫潤的玉石表面。通過“透玉瞳”,他早已將這塊原石內部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這不僅僅是一塊靠皮綠的幸運石,其內部幾乎有近三分之二都是這頂級的玻璃種帝王綠,而且玉肉完整,幾乎沒有大的裂紋,是足以作為傳世之寶的極品料子!
他站起身,面對周圍無數道熾熱、羨慕、甚至是貪婪的目光,神情依舊平靜。他看向臉色鐵青的萬子豪,淡淡開口:“萬少,看來我這塊‘廢料’,運氣還算不錯。”
萬子豪胸口劇烈起伏,感覺像是被當眾狠狠抽了一記耳光,火辣辣地疼。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挽回顏面的話,卻發現任何語在眼前這鐵一般的事實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他只能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哼!走著瞧!”
說完,再也無顏待下去,帶著一群跟班,灰溜溜地擠開人群走了。
樓和應此刻也是心潮澎湃,他用力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眼眶甚至有些濕潤。他不在乎這塊石頭值多少錢,他在乎的是兒子爭回的這口氣!是樓家在這場公盤上打響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