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石區內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琥珀,將所有人的呼吸、心跳都封存在內,只留下切割機那持續不斷的、刺耳的嗡鳴,如同鉆頭般鑿擊著每一根緊繃的神經。
萬玉堂少東家萬子豪臉上的得意與嘲諷早已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置信的驚愕,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慌亂。他死死盯著那塊正在被緩緩切開的、被他嗤之為“廢料”的蒙頭料,嘴唇無意識地翕動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身后的老師傅,眉頭緊鎖,渾濁的老眼幾乎要貼到那不斷溢出的、混合著石屑的灰白漿液上,試圖從中找出任何一絲不尋常的跡象,但除了越來越濃郁的、沁人心脾的涼意,他一無所獲。
“這……這水霧……”老師傅干澀的喉嚨里擠出幾個字,帶著濃濃的困惑與不安。他賭石幾十年,從未見過如此異象。這涼意,并非尋常解石時降溫用水帶來的濕氣,而是一種源自玉石內部、精純至極的靈蘊外顯!
周圍的人群,從最初的哄笑與質疑,漸漸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目光死死鎖在切割片與石料的接觸點。那嗡鳴聲不再僅僅是噪音,它仿佛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牽動著所有人的心弦。
樓望和依舊靜立原地,面色平靜如水。只有離他最近的沈清鳶能感覺到,他負在身后的雙手,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看似鎮定,內心實則也承受著巨大的壓力。“透玉瞳”所見的景象不會有錯,但這畢竟是第一次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這份異能揭示于人前,引發的后果難以預料。那越來越濃的涼意,證實了他之前的判斷,這塊原石內部,絕非普通的翡翠!
切割機的嗡鳴聲陡然發生了變化,從持續的摩擦變成了某種東西被徹底剖開的沉悶聲響!
“停了!要停了!”有人失聲喊道。
操作老師傅猛地抬起了切割臂,動作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他顧不上機器尚未完全停止,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大瓢清水,猛地潑灑在切面上!
“嘩――”
水流沖走了灰白的石漿,露出了第一刀切面的真容。
剎那間,整個解石區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了。
只見那灰白粗糙的切面上,赫然露出了一片驚心動魄的翠色!
那不是尋常的綠,而是一種極致純粹、極致通透的綠!綠得如同雨后天晴的遠山,綠得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綠得仿佛凝聚了天地間所有的生機與靈秀!肉質細膩得幾乎看不到任何結構,光線落在上面,毫無阻礙地穿透進去,折射出柔和而瑩潤的光澤,仿佛那不是一塊石頭,而是一汪被瞬間凝固的碧色清泉!
“玻……玻璃種!滿綠玻璃種!!”人群中,一個嘶啞的聲音猛地爆發出來,帶著破音般的顫抖,打破了死寂。
如同在滾沸的油鍋里潑進了一瓢冷水,整個解石區瞬間炸開了鍋!
“我的老天爺!真是玻璃種!還是滿綠!”
“這水頭!這顏色!絕了!絕品啊!”
“從蒙頭料里開出來的?這……這怎么可能?!”
“賭漲了!超級大漲!天價啊!”
驚呼聲、贊嘆聲、倒吸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震驚、狂熱與不可思議。之前那些嘲諷樓望和是“冤大頭”、“敗家子”的人,此刻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萬子豪如同被雷劈中了一般,踉蹌著后退了一步,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想說什么,卻只能發出“嗬嗬”的漏氣聲。他身邊的老師傅更是面如死灰,喃喃道:“不可能……這皮相,這表現……怎么會出玻璃種……還是滿綠……”他賭石一生,經驗豐富,卻在此刻被徹底顛覆了認知。
沈清鳶掩住了朱唇,美眸中異彩連連。她雖對樓望和有所期待,卻也萬萬沒想到,這塊看似平平無奇的蒙頭料,內里竟藏著如此瑰寶!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賭漲了,這簡直是石破天驚!她看向樓望和那依舊平靜的側臉,心中波瀾起伏,這個年輕人,遠比他表現出來的更加深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