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玉堂這次看走眼了啊……”
“這料子,廢了,血本無歸。”
竊竊私語和惋惜聲響起。萬明宇臉上的得意笑容瞬間凍結,變得鐵青,他死死盯著那切面上丑陋的“狗屎地”,拳頭緊握,指節發白。
就在這時,樓望和抱著他那塊花了區區幾千塊買來的黑烏沙蒙頭料,走到了另一臺解石機前。
“師傅,麻煩,擦個皮。”他的聲音依舊平靜。
解石師傅接過石頭,看了看那毫無表現的烏黑皮殼,又看了看樓望和,沒說什么,調整好機器,用砂輪開始小心地摩擦石皮的一角。
砂輪與石皮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石粉簌簌落下。所有人都還沉浸在萬明宇賭垮的戲劇性一幕中,對這邊并無太多關注,只有少數幾人瞥來幾眼,帶著憐憫或不以為然。
萬明宇也陰冷地看過來,等著看樓望和開出更不堪入目的東西,好挽回一點顏面。
砂輪持續摩擦著,黑色的石皮被磨開薄薄一層,露出內里……
一抹顏色,毫無征兆地,闖入了所有人的視線。
那是一種無法用語精確描述的綠,純正、濃郁、鮮陽、均勻,不帶任何偏色,仿佛凝聚了天地間最純粹的生機。質地細膩到了極致,透過擦開的那一小片窗口,能看到內部通透無比,仿佛一汪凝固的、深邃的綠色湖水。
沒有雜質,沒有棉絮,只有那驚心動魄的綠意,在展廳明亮的燈光下,映出一種柔和而耀眼的瑩光,仿佛自身在發光。
整個解石區,驟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的議論聲、嘆息聲、甚至機器的轟鳴聲,仿佛都在這一刻被抽空了。
先前還在惋惜萬明宇的人,此刻全都瞪大了眼睛,張著嘴,難以置信地看著那抹從黝黑丑陋皮殼下掙脫而出的絕世翠色。
“玻…玻璃種…帝…帝王綠?!”一個顫抖的、帶著破音的聲音猛地劃破了寂靜。
如同冷水滴入滾油,現場瞬間炸開!
“我的天!真是帝王綠!滿綠!”
“蒙頭料里開出帝王綠?!這…這怎么可能!”
“漲了!暴漲!天價啊!”
人群瘋狂地涌了過來,將解石機圍得水泄不通。驚呼聲、尖叫聲、難以置信的吶喊聲交織在一起,幾乎要掀翻屋頂。無數手機、相機對準了那塊仍在解石師傅手中、仿佛被一層圣光籠罩的原石,閃光燈亮成一片。
萬明宇臉上的肌肉劇烈抽搐著,先前因賭垮而鐵青的臉色,此刻變得慘白如紙。他死死地盯著那抹刺眼的翠綠,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嫉妒、以及一種被當眾狠狠扇了一耳光的屈辱。那翠色越是純粹耀眼,就越是襯得他剛才的嘲諷和此刻的失敗如同小丑般可笑。他的身體微微發抖,幾乎站立不穩。
樓望和站在沸騰的人群中央,感受著四面八方投射來的灼熱目光――有狂熱,有貪婪,有嫉妒,有審視。他微微吸了口氣,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石粉的顆粒感,但更多的,是一種名為“命運轉折”的味道。
他沒有去看萬明宇那精彩紛呈的臉色,目光越過激動的人群,與遠處父親樓和應遙遙對上。
樓和應依舊站在原地,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只是對他輕輕點了點頭。那眼神深處,是難以掩飾的震動,以及一絲如釋重負的欣慰,還有……一抹更深沉的、不易察覺的憂慮。
樓望和收回目光,重新落在那塊引發風暴的原石上。
帝王綠的出世,如同一塊巨石投入平靜(至少表面平靜)的湖面。
這潭水,終于被他攪動了。
而他知道,這僅僅是個開始。水下的巨鱷,恐怕已經睜開了眼睛。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