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樓望和沒有動用透玉瞳。這塊料子內部的情況,他早已了然于胸。一塊冰種飄花翡翠,綠意不算濃艷,但分布均勻,底子干凈,沒有什么大裂,能取出好幾條不錯的手鐲,是穩漲的料子,正好用來平息一些過于驚人的猜測。
石皮被緩緩切開。
水流沖凈切面的粉末。
“出綠了!冰種!飄綠花!”
“漲了!又漲了!”
“雖然不如剛才的帝王綠驚艷,但底子干凈,沒什么裂,穩賺不賠啊!”
人群中爆發出熱烈的議論聲。這一次的切漲,雖然不如帝王綠那般震撼,卻更加“合理”,符合一個眼力精準的賭石高手的表現。
樓望和臉上適當地露出一絲淡淡的喜悅,對著身旁的父親點了點頭。
樓成海暗暗松了口氣,看來兒子剛才或許真是運氣加上一些敏銳的觀察,而非什么驚世駭俗的能力。
萬琨的臉色則更加難看,像是生吞了一只蒼蠅。
趙千鈞眼中的銳光稍稍收斂,但那份興趣卻并未減少。他笑著上前拱手:“恭喜樓賢侄,眼光獨到,再下一城。”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樓望和又接連解開了另外兩塊他拍下的原石。一塊是糯冰種紫羅蘭,雖然種水稍欠,但顏色明媚,體積不小,也是大漲;另一塊則切垮了,內部玉肉粗糲,雜質過多,幾乎不值錢。
這一漲一垮,反而讓眾人覺得樓望和更加真實。他并非神人,也有看走眼的時候,但整體而,其眼光之毒辣,運氣之佳,已遠超同齡人,甚至不遜于一些老師傅。
“看來樓家這位少爺,是真有幾分本事。”
“嗯,不全是運氣,眼力確實厲害。”
“那塊帝王裂的蒙頭料,估計是他看出了某些特殊綹裂表現,判斷內部有裂,才放棄的吧?”
“有理,那種表皮的風化綹,有時候確實是內部大裂的征兆……”
輿論的風向開始轉變,從最初的懷疑和震驚,逐漸轉向了對樓望和賭石技術的認可。畢竟,在賭石界,憑借豐富經驗判斷原石內部是否有裂,雖然極難,但并非完全不可能。這比“透視”更容易讓人接受。
萬琨看著樓望和在眾人贊嘆的目光中從容不迫,又看看自己那塊如同雞肋的帝王裂料子,只覺得一股邪火在胸中熊熊燃燒,幾乎要將他最后的理智焚毀。他今天不僅損失慘重,更是顏面掃地,而這一切,都是拜樓望和所賜!
他猛地一甩袖子,帶著滿腔的怨毒,低聲對身邊跟班吩咐了幾句,然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喧鬧的解石場。那背影,充滿了不甘和狠戾。
趙千鈞將萬琨的離去看在眼里,嘴角那抹笑意更深了些。他再次走到樓望和面前,遞出一張做工考究的名片:“樓賢侄,少年英才,令人欽佩。我們黑石盟最愛結交天下豪杰,尤其是賢侄這樣的青年才俊。日后若有機會,不妨多多走動,夜老大對賢侄,也是神交已久。”
樓望和接過名片,觸手冰涼,上面只有一個名字“趙千鈞”和一個電話號碼。他心中警惕,面上卻依舊謙和:“趙先生抬愛,晚輩愧不敢當。日后若有機會,定當拜訪。”
趙千鈞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多,帶著手下轉身離去。
熱鬧看盡,人群也逐漸散去。今天的公盤,因為萬玉堂少東家的慘虧和樓家少爺的異軍突起,注定要成為未來一段時間內玉石圈熱議的話題。
展臺周圍終于恢復了相對的安靜,只剩下工作人員在清理現場。
樓望和暗暗松了口氣,背后卻已驚出一身冷汗。剛才的局面,可謂險象環生。透玉瞳的能力絕不能再輕易顯露,懷璧其罪的道理,他比誰都懂。今天之后,樓家和他本人,恐怕都要被推到風口浪尖了。
“望和,”樓成海走到兒子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帶著欣慰,也有一絲凝重,“今天做得不錯,有勇有謀。不過,也徹底得罪了萬琨,引起了黑石盟的注意,往后要更加小心。”
“我知道,爸。”樓望和點頭,目光沉靜。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輕微震動了一下。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內容只有簡短的四個字:
“小心萬琨。”
樓望和瞳孔微縮,下意識地抬頭四顧,只見遠處,沈清鳶那道清麗的身影正消失在公盤會場的大門口,仿佛從未停留。
是她?
她為什么要提醒自己?
樓望和收起手機,心中疑竇叢生。今天的公盤,看似是他大放異彩,實則暗流涌動,萬玉堂、黑石盟,還有這個神秘的沈清鳶……他似乎已經踏入了一個更加復雜和危險的漩渦。
而他的倚仗,除了家族,便是這雙愈發神秘莫測的透玉瞳了。
他輕輕按了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眼底那抹微光一閃而逝。方才接連使用透玉瞳,尤其是在觀察那塊帝王裂蒙頭料時,幾乎耗盡了精神,此刻一陣陣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涌來。
這雙眼睛,既是天賦,也是負擔。
他深吸一口氣,對父親道:“爸,我們回去吧。剩下的料子,運回公司再處理。”
樓成海看出兒子的疲憊,點了點頭:“好,回去好好休息。今天,辛苦了。”
父子二人帶著手下,離開了這片彌漫著石粉與欲望氣息的戰場。夕陽的余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前方的路,似乎也籠罩在一片未知的迷霧之中。
而在樓望和看不見的角落,一雙陰鷙的眼睛,正透過車窗,死死盯著他們離去的方向。萬琨捏著手機,聲音冰冷地對電話那頭說道:“……對,就是他,樓望和。給我查清楚,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還有,我不想再在緬北看到他完好無損地離開!”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