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清晨的風有些微冷,拂過將軍府高高的圍墻,喚醒深深庭院里的故事。風再冷,也冷不過人情。將軍府的院墻再高也高不過人與人之間的隔閡。庭院深深,卻深不過人心。
昨夜蕭離遣散所有護院、家丁和丫鬟,他們都是無辜的,不應該受牽連。整個將軍府里空蕩蕩的,除了大廳外一桌、一椅、一人、一槍,一堆篝火,桌子上放著一壇酒兩卷書,僅此而已。
士兵整齊劃一的步履聲傳入蕭離的耳朵,蕭離釋放出神識。禁軍正在圍住將軍府,而左游正走向將軍府大門。
蕭離收回神識,自語道:“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不一會兒禁軍破門而入,左游帶著小杜和大隊禁軍繞過照壁,出現在蕭離的視野里。
左游笑看著大廳外坐在椅子上的蕭離,拱手道:“蕭上將軍。”
“左大統領,好久不見。”蕭離沒有起身,坐在椅子上抱拳。
“好久不見。”左游回禮。
“大清早的,左大統領就登門到訪,不知是所為何事?”蕭離拿起桌子上的酒壇子仰頭喝了一大口。
左游拱著雙手,微笑回答蕭離。“上將軍帶兵進駐中山國,遠克清原,這一去就是半年。昨日下午方才歸來,按照規矩上將軍今早理應上朝述職。大王左等不見上將軍,右等也不見上將軍,心下甚是惦念。所以讓左某過來看看,順便請上將軍入朝。上將軍,請!”左游向蕭離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蕭離看了看圍上來的禁軍,前面禁軍手持長矛,后面的則是緊握著三連機括弩。蕭離笑了笑,“大王真是看得起蕭離啊!擺了這么大的場面。左大統領更是動用上千禁軍來請我蕭離上朝,蕭離有些受寵若驚了。”
“上將軍身份尊貴,地位超然,左某豈敢怠慢。”左游再次拱了拱手。
蕭離回憶一下,自從認識左游到現在,似乎左游一直都是老好人的樣子。無論什么時候說話都是面帶微笑,給人親切的感覺。蕭離贊道:“人人都說大趙武者有兩杰,分別是烈火焚天商云與滴水不漏左游。商云蕭離也有幸見過,但并無多少交集,也不熟悉。不過左大統領這做事滴水不漏的本事,蕭離倒是長見識了。”
“世人愛送人渾號,為了就是茶余飯后的談資,自然當不得真。倒是讓上將軍見笑了。”
蕭離突然手指向長矛禁軍后面,一個手握三連機括弩的禁軍“你手上拿的東西是我蕭離發明的,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它。手別抖,拿穩點。那玩意兒不認人。”
“那是上將軍發明的,現在大家都叫它蕭離弩。”左游微笑著看著蕭離。
當初蕭離制作出三連機括弩,目的就是對付中等距離的敵人,讓趙國士兵的戰斗力發揮出更大的效率。如今這玩意兒要對付的敵人竟然是自己,不禁讓蕭離忍不住心生感慨,感慨世事的無常。
“上將軍,時候不早了。大家都是當差的,別難為兄弟,上將軍請!”左游再一次向蕭離做出請的手勢。
蕭離隨手從桌子上拿起一冊書打開看了看,正是《兵法謀略》篇。“蕭離想問一個為什么?”
左游嘆了口氣。“邯鄲城這么大,天天都會有許多事情發生,誰又會去問為什么。就像昨天剛掌燈入夜,沒有任何賊盜發生,兵部調派全體城防營封閉四門,京畿府派出緝拿司負責全城宵禁,據說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沒有人問,這是為什么。”
蕭離暗自一嘆。左游這是在提醒自己,昨夜小白沒能帶著紅妝她們出城。看來她們是進了長公主趙靈兒的府中躲避。左游這也是在提醒自己,有趙靈兒保護,紅妝她們也不會有事。也就是說左游也在間接提醒自己,不要有任何顧慮,完全可以放手一搏。
“蕭離想見見大王。”蕭離心有不甘,自己對大趙忠心不二,為什么會換來這樣一個結果。
“上將軍隨左某進宮便能見到大王。上將軍,請吧!”
“為什么會這樣,蕭離心有不甘。”
“據說上將軍很會講故事,不知上將軍可否愿意聽一聽左某所講的故事?”左游問蕭離。
“蕭離洗耳恭聽就是了。”
左游沉吟一刻,“在我的家鄉有個光屁股的三歲小娃,整天懷里抱著一個金元寶,滿大街地跑,說是想交知心的朋友。”
蕭離皺眉,光屁股娃娃抱著金元寶滿街跑?“后來又如何,他交到知心朋友了嗎?說下去。”
“他真的交到了一些朋友,并且總給那些朋友好吃的與好玩的。不過卻有更多的人,說他光著屁股有傷風化。”
“哦?有意思!”
“后來他就穿上了衣服,繼續抱著金元寶給那些朋友送好吃的和好玩的。這時就有人站出來說他曾經隨地小便,還罵過人,性子太過于頑劣,自己有義務替對方家里的大人管教一下。其他人也認為自己應該為那些,曾經被小孩罵過的人討個公道。小孩聽聞這件事之后哭著逢人便訴苦,說自己真的沒有做過那些事情,并且真的是真心想結交朋友。我的故事沒有上將軍講得好,一定很無趣吧?”左右微笑著看著蕭離。
蕭離聽完笑了,“左大統領是說,蕭離就是那個抱著金元寶滿大街跑的光屁股娃娃吧?”
左游微笑不語。
“其實有些事那個娃娃有沒有做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懷里抱著的東西。左大統領,我說得對嗎?”蕭離看向左游。
左游微笑,“左某什么都沒有說。”
蕭離嘆了一口氣,指了指那些握著三連機括弩的禁軍。“他們手里拿的蕭離弩,還有蕭離刀,包括在中山國使用的諸葛連弩、井闌車、云梯、破城錐,甚至這部《兵法謀略》,都是那個三歲娃娃拿出來想真心交朋友的。但這也是在告訴大家,我有金元寶,對不對?”蕭離拿起身邊桌子上一冊《兵法謀略》篇問左游。
左游再一次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回答的話說不說都一樣,已經沒有半點意義了。
蕭離隨手把《兵法謀略》篇扔到身前的火堆里,“懂了,那蕭離就毀了這些害人的東西吧!”
左游一看蕭離把兵書扔進火堆,馬上上前就要搶奪。蕭離瞬間拔出插在身邊的烏金長槍,起身橫在左游身前。
左游抽出長劍,對身邊的小杜喝道:“快拿兵書。”話音未落一劍刺出,逼迫蕭離避讓,好讓禁軍從火中救出兵書。
蕭離槍出如龍,與左游展開大戰。不過左游畢竟是武君之中頂尖的存在,一階武君的蕭離被逼得連連后退。
蕭離縱身躍上房脊,左游緊跟在身后,左游用長臉架住蕭離的長槍,有些憤恨地說道:“昨夜為何不走?城防營那群窩囊廢攔不住你。”
“蕭離心有不甘,不要一個答案如何能走?”
“有些事情不需要答案。我讓小杜射出鳴鏑箭,就是不想見到今日情形。”
“蕭離先謝謝左兄高義,這份人情蕭離記下了。”
“別廢話,等你能活著逃到大明帝都再說。過一會兒會有變故發生,你趁機走脫,切記不可走水路。”左游一劍震開蕭離。
蕭離挺槍強攻,“你怎么知道會有變故發生?”
“因為左某欠你的人情。”
此時將軍府高墻上突然出現一批黑衣人。這些黑衣人紛紛沖向小杜他們,并且打算搶奪兵書。
蕭離頗感意外,“這些人是你安排的。”
“左某可沒那個本事,左某只不過托人,問了一個人一個很簡單的問題而已。”
“什么問題?”
“大王想殺一個人,你要如何?”
蕭離突然想起一個人來,理王爺。似乎這個時候有能力參與進來,并且最想救自己的似乎也只有理王爺了。
下邊黑衣人之中有個人,兩招就把小杜打傷,并且搶走一冊兵書,然后一聲胡哨招呼同伴撤退。
左游一句,“對不起了,速走。”一劍在蕭離的左肩帶起一串血珠,同時一腳踢在蕭離的烏金長槍之上。
蕭離借力,飛身躍到另一處房脊。
左游扔下蕭離,飛身撲向那個剛從小杜手上搶走兵書的黑衣人頭領。
蕭離知道左游一直隱藏實力,沒有對自己施展全力。而剛剛那一劍輕松割開蕭離的甲胄,可見武君一階與九階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蕭離展開‘隨風而動’,只要武皇不出,沒有人可以追得上自己,至于城防營的那些人只是仿佛看到一道虛影從城門口一閃而逝。
蕭離一口氣跑出十里,前方就是十里亭。
十里長亭之外,數百黑騎嚴陣以待。大王子趙長洲坐在長亭里,桌上一壺酒兩個杯子,身邊一桿長槍。
蕭離本可以不現身,一閃而過,可是怎么想都不應該如此。按照地球上的話來說,大王子趙長洲這個人對自己夠意思。雖然還無法確定對方是攔自己,還是給自己送行,都應該見上一面。畢竟一起喝過推心置腹的酒。
蕭離在庭前止步,黑騎立刻圍了上來。
“讓他進來。”亭子里的大王子趙長洲淡淡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