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叢拱手道:
“大將軍,未央宮已回話,明日卯時覲見陛下;侯府亦剛派人,明日辰時可往府中見主君。”
“兩事相隔僅兩時辰。”
衛青看向去病,語帶提醒
“孰先孰后,你該清楚。”
去病淡淡應道:
“知曉,先去覲見陛下。”
“既明白就好。”
衛青緩了語氣
“等見了陛下再說不遲。蘇玉脫籍事莫急,她的暫調令,我出面可再延些時日,讓她先在營中醫帳待著。”
蘇禮垂首,去病未提半句婚配事
——他自然更不敢。
“先下去歇息吧。”
衛青看向去病,又提了句
“阿蘭在府中侍奉你祖母有些時日了,行事周到,讓她在你院里當值,也省得旁人多嘴。”
去病皺眉,應道:
“甥知曉。我先去歇息了”
說罷起身大步轉身外走。
行至客舍。
蘇禮剛要轉身離去,卻被去病叫住:
“你今夜在我院里歇著。”
他一愣,連忙道:
“校尉,衛大將軍之意……”
“再多說一字,笞十。”
去病語氣冷了幾分。他只得從命跟上。
入夜。
去病拉他對弈六博,或聊營中瑣事,直耗至夜深。
去病躺下歇息,院外傳阿蘭聲:
“衛校尉,該用晚膳了。”
蘇禮即起,快步至院門口,對候在那里的阿蘭道:
“校尉剛歇下,入內侍奉吧。”
阿蘭怯然應喏,輕推門進。
剛轉身,就見趙叢從回廊那頭過來。兩人互相頷首問候,趙叢壓低聲音問:
“你怎在此站著?”
“阿蘭已入內。”
蘇禮回道。
趙叢“哦”了一聲,目光往內室瞥了眼,又對蘇禮說:
“你還記得前陣子,大將軍處理舊友那樁事嗎?”
“知曉。”
“便是那次事后,衛校尉才松口接了阿蘭。”
趙叢聲音壓得更低
“老夫人和大將軍的意思,是想讓他身邊有個貼心人,也讓宮里放心。”
他轉頭看著蘇禮,語帶感慨:
“我從前總以為,像阿壽這般人物,總能尋個情投意合的。如今才明白,身份愈高,身上牽扯愈多,由不得自己的事便愈多。”
蘇禮望著里屋搖曳的燭火,低聲道:
“衛校尉不能得罪,大將軍之意亦不能違。我如今就像鉆洞的鼠。”
趙叢愣了愣:
“此話怎講?”
“進亦難,退亦難,兩頭受氣。”
趙叢聽了,無奈地笑笑。
兩人未再多,各自散去。
天剛亮。
去病醒來時蘇禮不在,昨夜侍奉的阿蘭正靠著墻角榻邊歇睡。
聽到他起身的動靜,她驚醒忙站好,耳尖通紅。
去病見她這模樣,忽想起蘇玉
——蘇玉被自己斥罵時,不僅不膽怯,還敢紅著眼頂嘴的樣子,莫名的煩躁涌來,便讓阿蘭去備溫水和巾櫛。
阿蘭應喏退下。
內室恢復寂靜,只剩窗外隱約的鳥鳴,更顯屋內安靜。
去病坐在榻邊,心里空落落的,忽怔住:
為何總不經意想起蘇玉?想起她接張柏東西時的局促,被罵時紅著眼辯駁的模樣。
又想起從前更留意的苕華,如今只剩模糊,反倒是蘇玉的樣子格外清晰,不禁疑惑,難道自己的心思真的不一樣了?
門外傳來蘇禮稟告:
“校尉,卯時快到了,該準備去未央宮了。”
衛去病定了定神,起身拉開門。
“知曉了。你進來,與我更衣。”
他轉身進屋,步子穩了些。
不管心里這些紛亂是何緣由,眼下都顧不上,先去見陛下,把軍書呈了,把戰事議了
——其余的事,等從宮里出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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