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意外的是,石磊在聽到這個消息后,竟然仰天大笑起來。
群臣面面相覷,不明所以,但見皇帝發笑,也只好紛紛扯動嘴角,發出干澀的、小心翼翼的陪笑聲,一時間殿內充滿了尷尬而詭異的氣氛。
太師,”石磊的笑聲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切斷。他銳利如鷹隼的目光瞬間釘在站在武將首位的鞏喜碧身上,“你可知朕為何發笑?”
鞏喜碧心念電轉,面上卻沉穩如水,她緩步出列,躬身行禮,聲音清晰而冷靜:“陛下圣心獨運,臣妄加揣測——陛下是笑那北唐劉世達,有勇無謀,徒仗兵多,竟敢孤軍深入我國腹地。他恐怕尚在夢中,不知自己的人頭,已是我羯族案幾上待取的之物!”
“說得好!哈哈哈!”石磊撫掌大笑,眼中盡是激賞。
但笑聲未絕,他臉上肌肉猛地一抽搐,眼前仿佛閃過石破貓那血污滿面、怒目圓睜的首級影像,心中一陣尖銳的刺痛襲來,笑聲便硬生生卡在了喉嚨里,化作一聲沉悶的嘆息。“只是……可惜了石將軍……”
鞏喜碧敏銳地捕捉到了皇帝眼中一閃而過的痛楚與殺意。她立即抓住時機,向前踏出一步:“陛下!石將軍為國捐軀,此仇不共戴天!臣鞏喜碧,愿親領大軍出征,必踏破敵營,取那劉世達項上人頭,以祭石將軍在天之靈,雪我界城之恥!”
石磊凝視著跪在階下的女太師,她雖為女子,此刻卻有一股不輸任何男兒的英氣與決絕。他眼中贊賞之色更濃,沉聲問道:“你要多少兵馬?”
“十萬!”鞏喜碧抬起頭,毫不猶豫,聲音斬釘截鐵。
石磊的眉頭瞬間擰緊:“十萬?我軍新敗,士氣待復,短時間內,如何能湊齊十萬大軍?”
鞏喜碧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睿智的光芒,如同暗夜中的狐火:“陛下,莫忘了,我們還有東胡、烏桓、扶余這些附屬國。讓他們各出兵兩萬,湊足六萬之數。再加上我羯族四萬百戰精銳,正好十萬大軍!既能彰顯陛下統御諸部之威,又可讓這些附庸為我所用,分擔損耗,何樂而不為?”
“妙!此計大妙!”石磊猛地從王座上站起,臉上陰霾一掃而空,“就依太師之!傳朕旨意,命東胡、烏桓、扶余三國,三日內各出兵兩萬,前來骷髏城會師,不得有誤!違令者,視同叛逆!”
旨意如疾風般傳出,沉寂的骷髏城瞬間如同投入巨石的深潭,沸騰起來!信使背負王命,策馬揚鞭,分別奔向三個方向。
鞏喜碧獨自登上皇宮最高的城樓,玄色披風在獵獵風中翻卷。她遠眺著大遼河的方向,目光冰冷而深邃,嘴角泛起一絲一切盡在掌握的冷笑。
蕭文康悄無聲息地來到她身后,低聲道:“太師果然高明。一番慷慨陳詞,不僅化解了新敗之責,更借此機會,名正順地掌握了十萬大軍的指揮之權。”
鞏喜碧沒有回頭,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你要記住,戰場上,刀劍之利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如何運籌帷幄,讓自己始終站在最有利的位置。殺人,是最后的手段。”
“是。末將,記住了。”
數日后,麒麟城外,點將臺高聳。
太師鞏喜碧一身玄色勁裝,勾勒出挺拔矯健的身姿,外罩暗紅色披風,如同凝結的鮮血。
她目光如鷹隼般掃過臺下黑壓壓、肅殺無聲的聯軍陣列——羯族本部四萬精銳肅立。
她身邊,除了石金倫、河里海、石破壁和蕭文康,更多了兩張年輕而剽悍的面孔——石卉與也先。
這兩人是已故悍將石破貓一手帶出的部將,年僅二十出頭,卻筋骨強健,眼神銳利如渴望飲血的狼牙,僅僅是站在那里,周身便散發著一股尸山血海中磨礪出的沖天煞氣。
鞏喜碧的目光在他們身上停留片刻,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帶著安撫意味的溫和笑意,聲音清晰地傳入二人耳中:“石卉,也先。你二人是石破貓將軍的左膀右臂,驍勇之名,我軍中誰人不知?石將軍生前常與我提及,你二人乃可造之材,是他最大的驕傲。”
她語氣微頓,聲調轉厲,“此番征戰,正是為你舊主報仇雪恨之時!望你二人不負石將軍往日教誨,奮勇殺敵,揚我羯族軍威!”
石卉與也先聞,胸膛劇烈起伏,眼中瞬間布滿血絲,同時踏前一步,抱拳行禮,甲葉鏗鏘,聲音如同鐵石交擊,帶著刻骨的恨意:“末將此來,正為此事!必以劉世達之首級,祭奠石將軍在天之靈!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好!要的便是這股銳氣!”鞏喜碧滿臉贊許,眼底深處卻掠過一絲極難察覺的陰霾。
石破貓之死的真相,如同毒蛇,必須永遠埋藏。這兩人對石破貓的忠誠遠超對皇權……她心中暗忖,目光不經意地掃過一旁的石金倫等人,帶著無聲的警告——但愿這幾人-->>,能把嘴永遠閉嚴實了。
她迅速收斂心神,臉色一肅,開始分派任務,聲音冷冽如大漠寒風:
“石金倫聽令!”
“末將在!”
“予你兩千精騎,伏于三臺子東側沙丘之后。遇敵先鋒,許敗不許勝,佯裝不敵,且戰且退,務必將這條大魚,給本太師穩穩當當引入梅花塢方向!記住,只許敗!若敢貪功戀戰,壞我大計,軍法無情!”
“末將得令!必不辱命!”石金倫抱拳領命,轉身大步流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