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召笑瞇瞇道:“許兄,我陪你去見郎君吧。”
陪?押還差不多。許景舟看他這架勢便知自己若是不同意,他就要來硬的了。許景舟嘖了一聲,這會兒怕顧筠知道了,早干什么去了,他冷冷道:“帶路。”
布艾等人見到燕召,便知道許景舟要去什么地方了,他們驚出一身冷汗,心道難怪大人之前說那話,也不知大人這是為了什么,萬一陛下怪罪下來怎么辦。互相看了一眼,幾人咬了咬,選擇遵守承諾。
不遠處,喬裝打扮的顧筠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利民司官員出來實地實踐新耕作農具的效率與便捷,他聽說了此事,也跟著來了。遠遠看見改裝了的許景舟,以為看錯了,直到燕召上前,與其談話。
他在原地立了一會兒,讓利民司官員自去辦事,自己打道回府。
……
燕召帶著許景舟秘密進宮,來到一處僻靜宮殿。朝懨就在這兒等他。兩人見面,朝懨揮手讓燕召退下,倒了一杯清茶遞于許景舟,道:“許大人,一路趕來,辛苦了。”
許景舟并不接茶,涼涼地說:“我為什么來,您不清楚嗎?陛下。”
朝懨自己喝了茶,擱下杯子,右手握住左臂,只聽咔嚓一聲,他竟擰斷了自己手臂,冷汗涔涔,他的眼睛卻極其漆黑。“這樣賠罪夠或是不夠?”
瘋子,哪來的瘋子!許景舟本來想要揍他,見此也沒了心情,皺起眉頭,朝后退去,退到房門,道:“你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這段感情不過因緣際會。人的一生很長,你現在認為無比珍貴的存在,到后來也不值一提,世間多是珍珠成魚目的事情,你又何必執著?你這是著相了。”
朝懨悶悶地笑:“你多大,倒是和我論起著相了。”
許景舟道:“這不是年齡的問題,有的人即便活到百歲也比不過黃口小兒。你敢說你沒有著相,你沒有著相,你在做什么?”
朝懨道:“我在做我應該做的事情。”
許景舟簡直好笑:“你不覺得自己有錯,那你怎么不敢叫他知道。對了,你撤回殺我的主意,肯定是發現不能失去我吧?我今天來就為警告你,你要再在背后動手腳,咱們魚死網破。這次看在你誠心賠罪,以及顧筠面子上,便不同你計較。”
朝懨滿目陰霾,定定看他。
許景舟道:“好話說了,歹話我也說了,怎么抉擇,你考慮好!”說罷,轉身就走,打開房門,愣在當場。
顧筠站在外面,而燕召暈了過去,被平放在地,一側站著惶恐不安的侍衛們。
許景舟舔了舔嘴唇,道:“你……你……你……”你了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顧筠走到他的面前,面無表情,示意他讓開。
許景舟看到他這副模樣,更覺害怕,忙讓開了。別人不知,他卻知道,好友看看溫和,可一旦惹到了那就是山洪暴發。
顧筠徑直走到朝懨面前。
朝懨笑道:“你怎么來了?”抬手想要撩起顧筠散落的額發,卻被撥開了。
顧筠語氣很輕地說:“你在騙我。”
第173章
冬日,天空大抵是陰沉沉,仿佛蒙著一層煙霧。冷風刺骨,嗚咽著從大開的房門吹來,廳堂中的帷幔晃動,將光影切割成數分。
朝懨立在其間,緩緩收手,無聲看他。
這讓顧筠想到單色攝影,亦是延展開來一片沉寂。
憤怒、失望、愧疚、擔憂、關切種種情緒在心中翻騰,顧筠鼻尖微冷,忽然覺得疲倦,那些擔憂的最終還是來了,來得這樣突然,這樣猛烈。
顧筠看向朝懨的右手:“疼嗎?”
朝懨:“疼,疼到骨子里面。”他不是在回答顧筠問到的問題,他是在說顧筠現在的態度,顧筠聽出來了,但他現在不想回應。他叫來了太醫,給朝懨看手。
太醫敏銳地嗅到不對勁,全程小心翼翼,作罷,囑咐完了注意事項,就趕緊走了,許景舟早就帶著燕召和那些侍衛離開了,他是最知情識趣。
一時之間,房內寂靜,顧筠彎身沏茶,熱氣騰騰,水聲淅瀝。
天氣的緣故,一杯倒滿的茶水很快就涼了下來。
顧筠端起慢慢飲罷,熱流淌入胃中,身體變暖,甚至隱隱約約有些熱,他脫了件衣,在這一刻,疲倦似乎也被一起脫去,整個人精神起來。
他往回梳理種種情緒。
他以為他會因此煩躁,可是并沒有,原來他在感情走入死胡同時,一樣可以冷靜鎮定,如同生命、學業、事業遇到危機一-->>般。
其實這早有苗頭,從他思考那么多次回家,卻只是愧疚于愛人,從來沒有想過留下便足以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