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筠唔了一聲。
這道氣音不是開頭,是結尾。
朝懨定定看著顧筠。顧筠回了一聲,便曲起腿,雙手抱著膝蓋,下巴放在手臂上面,靜靜發呆。
“你沒有什么話要對我說?”朝懨開口。
顧筠側頭,看向對方,輕輕搖頭。
他搖頭的動作帶著一絲輕微的遲疑。事實上,他是有話要同對方說的,不僅有話,而且很多話,但那是在好些天之前。
那日于城門一別之后,很是想念對方,只比想念許景舟次上一等。
產生這種情況,大約是來到這個時代后,受到對方不少庇護,對對方產生了雛鳥情結。
——他并不認為自己對朝懨產生了感情。
誰會對老板產生感情?這不絕世笑話嗎?針對他和朝懨現在的關系,顧筠認為是雇傭關系,他,員工,朝懨,老板,封建老板,僅此一款。
隨著一長段時間的忙碌,徹底定心,他得出自己之前夢到對方,是因為之前不慎把對方當成對象模板,無意識聯想的結論,收到對方的信,心神不寧,只是夢境的副作用。
因為想念,故而他的心底生出了許多話,迫切想要告知對方。不過同樣隨著一長段時間的忙碌,強烈情緒淡了下去,那些話也自然沒有了。
有關作坊改良建議,經過深思熟慮,他已經整理成文,隨著行李,置于包裹之中,帶了回來,只待解決突火槍問題,將其交于朝老板。
對方對他的話,作出否認。
朝懨清晰感知到自己的心臟在加快跳動:“當真沒有?”他捧住了顧筠的臉,“阿筠,你確定嗎。”
顧筠看向對方。
對方腮幫子繃了起來,似乎有著磨牙的聲音。
朝懨道:“可我有很多話要同你說。”
顧筠喚道:“殿下。”
他沐浴在微弱燈火之下,溫和如水,帶著弧度眼睛明亮有神,像是流淌著一條星河。當他看著人時,似乎有種將人溺死在懷的魔力。
朝懨閉上眼睛,再次睜眼,依舊明知死路一條,卻還是想要靠近。失控感叫他心煩意亂,在此之前,從未有過,即便諸事纏身。
他伸出手,蒙住了對方的眼睛。
手掌寬大,溫溫熱熱覆蓋在顧筠的眼上,他緩緩眨了眨眼睛。
朝懨只覺得一片癢意從掌上皮膚一路蔓延到心底。
“你騙我一下也不好嗎?”
顧筠聽到一陣無奈的聲音,像是被喂了一顆酸澀微甜的跳糖,從身到心,噼里啪啦的響,有點奇怪。他不喜歡這種感覺,感覺到一股熱意靠了過來,男人渾厚有力的呼吸落在他的臉上。
顧筠越發不喜,“你……”一個你字吐了出來,第二字到了嗓子眼,理智叫喊,他又咽了回去,以一種禮貌但強硬的態度,道:“殿下,您忘了答應我的?”
臉頰被蹭了兩下。
對方撤開,起身離開,道:“不勉強你。我先走了,時間耽擱不得了。”
誤會了。顧筠有些懊惱,眼部還殘留著對方手掌的溫度,他反應過來,抬頭看去。對方大步流星,正要跨出房門。
這間房間沒有做出隔斷,用來遮擋床榻的屏風也被收起,壓在一側,故而立在房中任何一個角落,都能看到門口。
顧筠擰著眉頭,喊住了對方。
朝懨回頭,道:“怎么了?”
顧筠誠懇道:“剛才是我誤會殿下了,還請殿下諒解。”他的待遇不能降下,所以還是該認錯就認錯,哄哄老板。
朝懨笑了,戲謔地笑。
他站在門口,將顧筠看了幾息,道:“不算誤會,我確實有那個想法,初見之時,就有了。不過我記得我們之間的交易。突火槍我試過了,很好。關于啞火問題,我希望你竭盡所能解決,但不要累壞自己,我會心疼,寶貝。”
.
寶貝。
確確實實一件寶貝。
朝懨不覺自己叫得有何不妥,當然,如果對方不喜歡,他可以不叫,然而世上一切都有標價,他退步了,對方總要付出一些他想要的東西。
朝懨垂著眼簾,想著離開之時,對方聽到寶貝的表現,一如既往地抵抗與不適,真是……談不上討厭,細細品來,更多的是被可愛到了。
朝懨低低地笑,靠在車壁,閉上眼睛,回想方才被人牽動情緒的情境。劇烈波動過后,涌上心頭的是一種難以喻的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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